回到自己那个不算宽敞，但布置得温馨舒适的小公寓，闺蜜们的话语仍在林晓晓耳边回响，尤其是赵琳那句带着理性担忧的提醒，和夏冉那句兴奋又直接的“是不是对人家有什么非分之想了”，像两股不同的力量在她心里拉扯。
她踢掉鞋子，把自己扔进柔软的沙发里，抱着抱枕，望着天花板发呆。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给房间镀上一层暖橙色的光晕，却无法驱散她心头的纷乱。
【我喜欢陆寒州吗？】
这个问题，一旦被明确提出，就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无数相关的细节和感受争先恐后地涌现出来。
她想起第一次在年会上，内心吐槽他“AI建模脸”和“毫无生气”时，被他那双锐利眼眸锁定的瞬间心悸。
想起被他一次次叫到办公室“单独谈话”时的紧张与隐秘的期待。
想起他准确“猜中”她想吃甜品、不想加班时，那种被看穿的微妙羞恼和一丝……被满足的窃喜。
想起庆功宴那晚，在微醺的车厢里，他靠近时那令人窒息的心跳加速，以及他最终克制地握紧方向盘的侧影。
更想起在数据风波中，他如同磐石般出现，用绝对的力量为她抵挡一切，还她清白时，那种汹涌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感激与……依赖。
这些片段，原本散落在记忆的各个角落，此刻却被“喜欢”这个可能性串联起来，赋予了全新的、令人心慌意乱的含义。
【如果只是感激，会这样反复想起一个人吗？】
【如果只是依赖，会因为他一个眼神就心跳失序吗？】
【如果只是敬畏，会在闺蜜调侃时，不是断然否认，而是脸红心跳、方寸大乱吗？】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她不得不承认，夏冉虽然咋咋呼呼，但可能……歪打正着了。她对陆寒州，确实产生了超越上下级、甚至超越普通朋友的感情。那种看到他时会紧张，看不到时会不自觉寻找，会因为他一句肯定而雀跃一整天，会将他带来的安全感视为特殊庇护的心情……分明就是心动的征兆。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一阵恐慌，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甜蜜。恐慌于身份的云泥之别，恐慌于前方未知的坎坷；甜蜜于发现自己原来也有这样热烈而纯粹的情感，对象还是那个如此耀眼夺目的男人。
然而，赵琳冷静的分析也像一盆冷水，适时地浇了下来。
【他对你好，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啊，陆寒州对她，又是什么样的心思呢？
他维护她，是因为她是受害者，维护公司公正的形象？
他重用她，是因为看中了她的才华，能为项目创造价值？
他偶尔流露出的、超越工作范畴的关注（比如那份她渴望的下午茶，那次准点下班的通知），是上司对得力下属的笼络，还是……别有深意？
她想起他永远深沉难测的眼眸，想起他公事公办时冷硬的侧脸，想起他即使在她最狼狈时，也依旧保持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
这样一个身处高位、习惯了掌控一切的男人，他的心思，岂是她能轻易猜透的？
【他要么是想潜规则你，要么是真喜欢你。你觉得陆总是哪种人？】
赵琳那句一针见血的话，再次清晰地回响在脑海中。
潜规则？
林晓晓下意识地否定了这个选项。以陆寒州的地位和条件，如果他存着那样的心思，根本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更不需要在她身上投入如此多的“工作”关注。他身边绝不会缺少投怀送抱的人。而且，他给她的感觉，虽然有时极具压迫感，却从未流露出任何轻浮或狎昵的意图。他的好，更像是一种……基于某种认可的、有距离的庇护。
那么……是真喜欢？
这个可能性让林晓晓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又涌上更大的不确定。他那样的人，会喜欢上她什么？喜欢她表面怂包内心吐槽的反差？喜欢她偶尔冒出来的、不算成熟的创意？还是……喜欢她比较好掌控？
她找不到确切的答案。陆寒州就像一本装帧精美却难以翻阅的书，她只能透过偶尔掀开的缝隙，窥见一星半点的内容，却始终无法读懂全貌。
这种不确定性，让她刚刚明晰了一点的心绪，又重新陷入了更深的迷茫和纠结之中。
她知道自己动了心，却不知道这份心动，前方是通往天堂的阶梯，还是坠入地狱的陷阱。
夜色渐深，林晓晓依旧蜷缩在沙发里，抱着膝盖，将发烫的脸颊埋在臂弯里。心里有两个小人在激烈地吵架。
一个说：【承认吧，你就是喜欢上他了！勇敢一点！】
另一个说：【别傻了，差距太大了，他怎么可能真心喜欢你？到头来受伤的只会是你自己！】
最终，哪个小人都没有获胜。
她只是清楚地知道，从明天开始，她再也无法用纯粹“怕老板”或者“利用老板获取灵感”的心态去面对陆寒州了。
那个一针见血的问题，已经彻底搅乱了她心中的一池春水。
而她，还没有找到那条可以安全靠岸的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