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我们钟爱的‘香料’……”
卡芙娜轻轻端起桌上先前由侍者送入的一小杯金色蜜酿，优雅地抿了一口，
“无论是溶于蜜酿饮下，还是将其直接点燃吸入。”
她放下酒杯，指尖轻轻点着桌面，语气带着一种陈述事实般的随意：
“其中蕴含的物质，对于你们人类的神经系统而言，都拥有着极强的干扰作用，甚至能够……致死。”
苏宇心中一凛，头盔下的眉头瞬间锁紧。
他警惕地看向卡芙娜和她面前那杯金色的液体，甚至开始怀疑这密闭空间里是否早已弥漫开那橙色的剧毒粉末。
是她？
她在用这种方式施加影响，干扰他的判断？
就在他疑心骤起时，卡芙娜却忽然轻笑了起来，那笑声打破了刚才瞬间凝滞的气氛。
“开玩笑的，苏宇猊下。”
她摆了摆手，三只眼眸弯起一个微妙的弧度，
“刚才关于香料效果的描述，都只是基于成分的推测，一种……可能性。”
“请别介意，一点小小的……幽默。”
几乎同时，阿芙萝拉冷静的汇报在他脑中响起：
“指挥官，持续环境监测显示，包间内空气质量未发生变化，未检测到任何已知神经毒剂或异常悬浮颗粒。”
苏宇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但疑虑并未完全消散。
卡芙娜的“玩笑”太过突兀和诡异。
然而，卡芙娜接下来的话，却将这点“玩笑”引向了更实际的方向。
她收敛了笑容，语气重新变得平缓而肯定：
“不过，我们的‘香料’确实可以杀死伊斯尼凯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她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是关于对抗共同敌人的某种潜在手段？
还是提醒他，生命形态之间的不同，将会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说完，她缓缓站起身，紫色的袍袖垂下，姿态恢复了主祭的雍容与疏离。
“好了，您的意志与理想，我已明了。”
她微微颔首，
“感谢您的坦诚，苏宇猊下。再会吧。”
对话戛然而止。
她不再停留，转身便离开了包间，身影融入外面昏暗迷离的光影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苏宇也无心再在这个充满迷幻与试探的地方停留。
他沉默地点头回礼，随即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开了这间“蜜酿人世间”的包间，沿着来时的路，径直向着那座为他安排的、同样寂静而陌生的酒店走去。
圣卡利托地下都市的“阳光”模拟着黄昏的色调，将他的影子在光洁的地面上拉得很长。
……
伊斯尼凯亚，帝国军部总部，总参谋长办公室。
厚重的合金门无声滑开，第一舰队总司令莱昂·亚蒂贝尔元帅大步走了进来。
这位在首都防御战中证明了自己忠诚与能力的少壮派将领，此刻脸上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焦躁与不解，甚至连礼节性的问候都略显急促。
“总参谋长阁下，”
莱昂在帕科尔萨宽大的办公桌前站定，目光灼灼，
“我刚刚仔细研究了十大防区的部署方案，以及近期所有遭遇袭击的战后评估。”
“有一个问题，我必须当面提出。”
帕科尔萨从堆积如山的电子文件和数据板中抬起头。
他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做了一个“请讲”的手势。
“为什么？”
莱昂单刀直入，手指在空中虚点，调出了图奎西亚星系的星图，那个被标注为“克林玛控制区”的标记显得格外刺眼，
“为什么在我们的新防御体系中，对于这个被叛军和那个未知势力占据的边境星球，没有安排任何夺回或至少是施加压力的计划？”
“它就像一根扎在帝国疆域边缘的毒刺，难道就任由它在那里化脓溃烂吗？”
他语气激动起来：
“根据我们之前掌握的情报，那里的地面力量虽然有所增强，但对我们而言依旧不值一提。”
“只要投入一到两支快速反应舰队，配合轨道轰炸，完全可以……”
“完全可以激怒那艘巨舰，然后让帝国再损失一支宝贵的舰队，甚至更多。”
帕科尔萨平静地打断了他，声音不高，却像一盆冰水浇熄了莱昂的躁动。
帕科尔萨缓缓站起身，走到巨大的星图前，目光凝重地凝视着图奎西亚的标记。
“亚蒂贝尔元帅，你的勇猛和对帝国利益的关切，我毫不怀疑。但请你看清楚现状。”
他放大星图，旁边调出了关于“阿芙萝拉号”极其有限但触目惊心的数据碎片——
塔拉夏之环巡逻舰队的瞬间覆灭，以及那种无法理解的、让星舰结构崩解的武器效果图。
“占领图奎西亚的，不是那些刚刚拿起武器的埃米科叛军，而是那艘……我们至今无法理解其科技上限的神秘巨舰。”
帕科尔萨的指尖轻轻敲击着“阿芙萝拉号”的虚拟影像，
“她就在那里，如同一个沉默的守护神。”
“我们任何针对图奎西亚的军事行动，在她眼中，都可能被视为直接的挑衅。”
他转过身，看向莱昂，眼神锐利：
“在我们没有找到有效对抗她那未知武器的方法，没有摸清她的真正意图和底线之前，贸然去触碰她明确划定的势力范围，是极其不明智的。”
“我们现在首要的任务是稳住阵脚，修复被重创的工业体系，完成防御部署，而不是去主动点燃一个我们无法控制的炸药桶。”
帕科尔萨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战略冷静：
“图奎西亚，暂时不动，这不是懦弱，而是权衡利弊后的必要忍耐。”
“帝国的敌人不止一个，我们不能同时与光辉议庭和这个神秘的克林玛陷入全面对抗。”
“明白吗，元帅？”
莱昂·亚蒂贝尔沉默了。
他看着星图上那艘令人窒息的菱形巨舰标记，又看了看帕科尔萨那冷静到近乎冷酷的眼神，胸中的热血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意识到差距与现实的无力感。
他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脊背，抬手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是，总参谋长阁下。是我考虑不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