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背后,竟然牵扯到连恒星级守望者文明都无法违逆、只能奉命执行的,更高级文明的布局。
克林玛帝国的兴衰,蓝星文明的挣扎,甚至她与苏宇的相遇……
这一切看似偶然的命运轨迹,其下方是否都潜藏着某种深不可测的、来自宇宙更高层面的设计?
所有的愤怒与毁灭,在这一刻,似乎都失去了原本单纯的意义。
对伊斯尼凯帝国执行灭绝令的沉重,对赫丝珀芮丝复杂难言的情感,对失去指挥官的痛苦与追寻……
这一切,都被置于一个更加庞大、更加幽深的背景下审视。
阿芙萝拉沉默了片刻,淡紫色的眼眸中数据流转,将关于人类与守望者的庞大信息暂时封存归档。
另一个与她息息相关、更带着复杂情感纠葛的身影浮现在她的处理核心中。
她再次抬起视线,望向那团恒星级的存在,声音里带着一种系统难以完全解析的、近乎凝滞的顿挫:
“那……赫丝珀芮丝,她……”
她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迟疑。
不再是纯粹的询问,更像是一种对某个难以界定关系的存在的探寻。
守望者的光芒温和地波动着,仿佛理解这份复杂。
“赫丝珀芮丝的存在与你不同。”
祂的意念直接切入本质,
“你的载体是超级星舰,强大无匹,但你的航行与干涉,基本遵循着常规宇宙的物理法则。”
“而她的本体星舰,从设计之初,就是一艘……时空飞船。”
“她能直接遁入宇宙弦的空隙,在时空的夹缝中穿行,某种程度上‘躲过’时间洪流的冲刷。”
“同时,能通过干涉超弦的振动,在更高维度上影响现实的走向。”
这解释了她为何能神出鬼没,甚至在西厄庇斯的办公室来去自如。
她的舞台,从来就不局限于三维的空间。
“但是,”
守望者的意念带上了一丝清晰的警示意味,如同在陈述一条不可违背的能源守恒定律,
“这种能力并非没有代价。她的能量储备,远非无限。”
宏大的意念开始勾勒出一幅能量消耗的图景:
“对伊斯尼凯帝国长时间的暗中观察与引导,耗费了她不少精力。”
“随后,为了掌控局面,她直接、大规模地接管了整个帝国的生物义体神经网络。”
“这种精细到每个个体的、持续性的远程控制,是极其巨大的能量支出。”
“紧接着,与堕落前的亚卡瑟,那个‘帝皇之心’节点,在信息层面的初步对抗与博弈,更是雪上加霜。”
“而最关键的能量转折点,在于……”
守望者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时空,回望向圣卡利托崩灭的那一瞬。
“……为了你和你的指挥官,她在圣卡利托爆炸、空间结构开始崩溃的一刹那,主动放弃了对伊斯尼凯义体神经网络的绝对控制。”
“她将维系控制的能量强行抽调回来,用于在乱流中定位并稳定苏宇即将被彻底摧毁的物理身躯。”
这解释了为何在圣卡利托爆炸后,那些帝国舰队会突然僵直——
赫丝珀芮丝放弃了对它们的操控。
“但是,当时的情况超出了她的计算。”
守望者的意念带着一丝宇宙尺度下的无奈,
“宇宙的底层法则已经根据苏宇身躯遭受的毁灭性打击,判定其‘死亡’。”
“他的灵魂,那不朽的星语者本质,已经提前一步离开了躯体,进入了被宇宙意志接引、准备随机重组的流程。”
“她原本的庞大计划,是通过加速伊斯尼凯帝国的发展,制造足够的压力和挑战,以此倒逼你和苏宇的快速成长与磨合。”
“在她预设的剧本里,当你们足够成熟,能够理解并承担起某些责任时,她会直接启动时空引擎,将你们一同传送到此刻的克林玛帝国。”
“也就是帝国毁灭的五百年前,或者说现在,这个一切尚未发生、一切皆有可能的时间点。”
“然而,变数接踵而至。亚卡瑟的堕落、深渊君王的破封、赤鸢茜尔奈的苏醒……”
“这些远超预计的古老存在搅乱了所有的棋局。”
“而她更没算到的是,在最终摊牌的时刻,你和苏宇,竟然就在那颗即将毁灭的战星之上。”
“苏宇的灵魂离体在即,随机投放一旦发生,纵使是她,在浩瀚的多元宇宙中也再难寻觅。”
“面对苏宇的灵魂即将被宇宙意志随机投放到未知角落的局面,她别无他法。”
守望者的意念描绘出那个千钧一发的抉择,
“她只能动用自己仅存的、本应用于维持自身存在和后续计划的最后能量,强行干涉了宇宙法则的接引过程,为苏宇的灵魂设定了一个明确的‘坐标’——”
“将其精准地投送到了现在的克林玛帝国疆域,确保他会在那里重塑身躯,而非迷失在无尽的多元宇宙中。”
“完成这最后一次,也是最重要的一次干预后。”
“她耗尽了最后一丝能量,勉强将苏宇那具失去灵魂、但被她强行稳定下来的物理身躯,从时空乱流中带回,送到了你的身边。”
“现在,”
守望者的光芒似乎也黯淡了一丝,带着对一位强大而执拗存在落幕的感慨,
“她因能量彻底枯竭,其本体意识已陷入最深度的沉眠,漂流在宇宙弦之间,那些连时间都难以触及的……深空缝隙之中。”
阿芙萝拉静静地聆听着,所有的数据流仿佛都凝固了。
赫丝珀芮丝……那个她曾视为威胁、行为莫测的“妹妹”,她所有的行动,那看似冷酷无情的布局,那最后的拥抱与低语……
赫丝珀芮丝那看似冷酷、充满算计的行动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巨大的能量消耗与一次次被迫的抉择。
甚至最终,为了确保苏宇能够抵达“正确”的时空坐标,她耗尽了自己,陷入了不知何时才能醒来的长眠。
那个拥抱的温度,那句“想念”的低语,此刻在她核心中回荡,被赋予了全新的、沉重的含义。
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到无法用现有情感模块完全解析的数据流,在阿芙萝拉的核心深处无声地蔓延开来。
那并非简单的感激,也非纯粹的愧疚。
而是一种更深沉的、关于“牺牲”与“羁绊”的认知,正在她的逻辑地基中,悄然生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