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弦那纯粹而独特的“源”之韵律,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沉眠之地核心死寂的能量场中,荡开了一圈圈无形的涟漪。这涟漪并非蛮横的冲击,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亲和与疏导之意,精准地绕开了那狂暴邪异的气息,如同温柔的月光,悄然洒向白玉骸骨(“骨钥”)内部那一点挣扎的清明。
萧玦盘坐于地,心神高度集中,全力维持着自身的稳定,为楚清弦提供着最坚实的后盾。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玉佩正以前所未有的频率微微震颤,楚清弦的意识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全功率运转着,调整着共鸣的每一个细微参数。墨羽与巡夜者则如同两尊石雕,凝立于他两侧,目光如电,扫视着这片骸骨荒原的每一个角落,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感知。
时间在极致的寂静与紧张中缓慢流淌。那悬浮的白玉骸骨,在楚清弦持续而温和的共鸣下,终于开始产生了细微的反应。它那庞大的身躯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周身内敛的光芒如同呼吸般,出现了极其微弱却规律的明暗变化。尤其是那只相对纯净的、萦绕着苍白火焰的左眼窝,那火焰似乎……跳动得更加活跃了一些?
“有效!”楚清弦的意念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振奋,“能感应到,其内部那清明的意志正在逐渐被唤醒,对我的共鸣产生回应!虽然还很微弱,但确实在增强!”
她进一步解释道:“它的状态,比预想的更复杂。那污染并非简单的附着,更像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法则’在争夺对这具骸骨本源的‘定义权’。我的共鸣,像是在为那相对有序、倾向于‘守护’的法则提供‘算力’支持。”
萧玦虽不完全明白“算力”、“定义权”这些陌生词汇的具体含义,但能理解大致意思——楚清弦正在以一种超越此界常规的方式,帮助“骨钥”内部善良的一面对抗邪恶。
“能尝试连接‘三相之引’吗?”萧玦在心中问道。那是他们了解“骨钥”内部真实状况的关键。
“正在尝试……”楚清弦回应,“它们确实还在其体内,处于一种被动的‘记录’状态。能量屏障很强,我需要更深的共鸣才能建立稳定连接……等等!”
她的意念陡然一紧!
“不对!有干扰!除了那邪异意志本身的抵抗,还有另一股……更加隐蔽、更加有序的‘蚀’之波动,正在试图模拟我的共鸣频率,反向渗透进来,想要污染甚至……篡改我的引导!”
萧玦心中剧震!另一股有序的“蚀”之波动?难道……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利箭般射向之前感觉到窥视感的方向——那座巨大的兽类颅骨骸骨!
几乎在他目光扫过去的同一瞬间,那座巨大的颅骨之后,一道身影缓缓站了起来。
那人同样身着守陵人的骨饰袍服,脸上却未戴面具,露出一张平凡无奇、甚至带着几分憨厚的中年面孔。但此刻,他那双原本应该质朴的眼睛里,却跳动着与乌蟒同源、却更加深邃冰冷的幽紫光芒!他手中握着一柄短小的、仿佛由某种生物指骨打磨而成的骨笛,笛身正散发着与楚清弦的共鸣韵律极其相似、却带着诡异扭曲感的波动!
是他!一直在暗中窥视,并试图干扰楚清弦共鸣的人!他竟然也是一位守陵人,而且地位似乎不低,能悄无声息潜入到此地!
“岩砺执事?!竟然是你!”墨羽失声惊呼,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这位岩砺执事,在寨中一向以沉默寡言、忠于职守着称,负责看守寨中一处古老的藏书窟,谁能想到,他竟然是比乌蟒隐藏得更深的“蚀”之信徒!
岩砺执事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声音沙哑而平静,与他那憨厚的外表截然不同:“墨羽执事,巡夜者,还有这位……尊贵的‘契约行者’和神秘的‘源之魂’。你们的表演,很精彩。可惜,到此为止了。”
他举起手中的骨笛,放在唇边。“圣尊的意志,早已洞悉一切。这具古老的躯壳,终将归于永恒的寂灭。而你们,将是见证新纪元诞生的……最后祭品。”
呜——!
一声尖锐、扭曲、仿佛能撕裂灵魂的笛音,猛地响起!这笛音并非无序的噪音,而是蕴含着某种极其恶毒的法则韵律,瞬间扰乱了楚清弦辛苦维持的共鸣场!
白玉骸骨猛地一震!那刚刚被唤醒一丝的清明意志,在这充满恶意与混乱的笛音干扰下,发出了痛苦而愤怒的咆哮!而占据主导的邪异意志,则如同被注入了强心剂,瞬间狂暴起来!骸骨周身的黑紫光芒大盛,那只黑紫色的右眼猛地睁开,充满了毁灭与暴戾,死死锁定了正在引导共鸣的楚清弦(通过玉佩)!
平衡被打破了!邪异的一面占据了绝对上风!
“吼——!!”
白玉骸骨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不再是内部的挣扎,而是对外部“干扰者”的滔天怒火!它猛地抬起那只覆盖着黑紫色能量的右臂骨,恐怖的毁灭性能量在其掌心急速凝聚,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黑暗洪流,朝着萧玦(或者说他怀中的玉佩)轰然砸落!
这一击,含怒而发,威力远超之前任何一次!
“小心!”
巡夜者与墨羽同时厉喝,不顾一切地爆发出全部力量,试图拦截!巡夜者的骨刃化作一道惨白匹练,墨羽则双掌齐出,引动周围稀薄的骸骨死气,凝聚成一面厚重的骨盾!
然而,那黑暗洪流蕴含的力量太过恐怖!骨刃匹练与之接触的瞬间便寸寸断裂!骨盾更是如同纸糊般被轻易洞穿!两人同时喷血倒飞出去,重重砸在远处的骸骨堆中,生死不知!
黑暗洪流去势不减,眼看就要将萧玦彻底吞噬!
萧玦目眦欲裂,正要不顾一切燃烧灵魂本源,做最后的抵抗——
“别动!”
楚清弦清冷而决绝的意念在他脑海中炸响!
紧接着,他怀中的玉佩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华!楚清弦的意识,连同那刚刚复苏不久的全部“源”之力,甚至引动了玉佩深处那点“冰晶白”最本源的烙印,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由无数玄奥几何符文构成的纯白屏障,硬生生挡在了黑暗洪流之前!
这不是防御,而是……一种更高层面的“定义”与“否定”!
“此地,禁止侵蚀!”
纯白屏障与黑暗洪流狠狠撞在一起!
没有巨响,只有一种仿佛两个世界法则碰撞的、令人牙酸的扭曲与湮灭之声!纯白屏障剧烈震颤,表面符文疯狂闪烁、明灭,显然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压力!玉佩之上,刚刚被归源井水修复的裂痕,再次隐隐浮现!
楚清弦这是在以自身尚未恢复的本源,强行对抗“骨钥”暴走下的全力一击!
“清弦!”萧玦心中涌起巨大的恐慌与无力感。
“我……撑不了多久……”楚清弦的意念传来,带着明显的虚弱与艰难,“必须……打断那个吹笛人……他的笛音……是引子……”
萧玦猛地转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了远处那座颅骨之上的岩砺执事!是他!一切的罪魁祸首!
岩砺执事依旧在吹奏着那扭曲的骨笛,脸上带着残忍而愉悦的笑容,仿佛在欣赏一场绝妙的演出。
萧玦体内那点可怜的内力疯狂运转,右眼中的苍白火焰燃烧到极致,他猛地站起身,如同扑火的飞蛾,不顾一切地朝着岩砺执事冲去!
就算拼上这条命,也必须要打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