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系统面板上那个‘高产土豆’的图标，还有下面一行关于‘亩产三十石，耐寒耐旱’的简介，夏青禾差点笑喷。
神女？
不，我不是神女。
我是袁爷爷的信徒啊！
水解决了，现在又有了土豆，这简直王炸开局。
什么北境蛮荒，只要给她时间跟人手，她能把这里变成北大仓！
她心头那股狂喜劲儿还没持续三秒，就被周围跟山崩海啸似的‘神女大人’喊声给干回了现实。
看着那些上一秒还对自己冷嘲热讽，这一秒却磕头磕的砰砰响，眼神狂热的像要吃了她的流放犯们，夏青禾的后背没来由的一阵发凉。
不对劲。
这太不对劲了。
水是她靠系统“作弊”搞出来的，但这群人却把功劳全算在了虚无缥缈的‘神迹’上。
今天他们能因为一口井把自己捧上神坛，明天要是自己变不出粮食，他们就能把自己拖下来活活烧死。
搞个人崇拜，最不靠谱了。
她需要的是一支听指挥懂科学还有纪律的生产建设大队，不是一群狂信徒。
必须想个法子，给这帮人降降温。
夏青禾吸了口气，从井边高高的土堆上走下来。
她走到已经吓傻的老石面前，亲自把他扶了起来。
“老石，你是个好石匠，这口井，你功劳最大。”
她没有提什么神迹，只谈功劳。
然后，她又看向那几个打一开始就跟着夏云峥一起挖井的汉子。
“还有你们，没有你们的力气跟坚持，这井也出不来水。”
被点到名的人都愣住了，脸上是一脸懵又有点不知所措。
夏青禾环视全场，声音不大，但清楚的传进每个人耳朵里。
“这世上没有什么神女。我只是恰好懂一些寻水的知识。”
“真正让我们喝上水的，是我们自己的手，是我们没有放弃的希望！”
她试图讲道理，把事情拉回正轨。
然并卵。
在亲眼目睹了清泉喷涌的神奇景象后，再怎么讲道理都显得很无力。
“神女大人太谦虚了！”
“是啊，神女大人这是在点化我们呢！”
“我等凡夫俗子，怎么能跟神女大人相提并论！”
得。
白说了。
夏青禾心里一阵无力。
跟一群古代文盲硬磕唯物主义，是她的不对。
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决定暂时放弃治疗。
“哥，让大家先喝水，然后安排人取水，把爹娘的水囊跟家里的水桶都装满。”她扭头对夏云峥说，先干正事。
“好。”夏云峥点头，立刻开始组织人手，他那套军人作风很管用，很快就让乱糟糟的场面一下就有序了。
夏青禾趁机从喧闹的人群中脱身，独自走到一旁，吹着冷风，让脑子冷静冷静。
窝棚里，爹娘已经喝上了干净的水，病情好像都稳住了点，正被几个族里的女眷照顾着。
不远处，是营地里震天的欢呼。
一切好像都在变好。
但夏青禾知道，这才刚开始。
接下来是比水源更要命的考验...食物。
还有马上要来的，又长又能要人命的寒冬。
以及......那些藏在暗处偷看的人。
她正思索着怎么规划土地，悄悄把土豆种下去，一个清瘦的身影，没声没息的出现在不远的影子里。
是那个病秧子书生，潘律。
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去井边狂欢，也没有回自己的窝棚休息，就只是安静的站那儿，看着欢庆的人群，又看看独自沉思的她，脸上没啥表情。
这家伙......
夏青禾立马警惕起来。
从第一天见面起，她就觉得这个人不简单。
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一个在这种绝境里，对着‘神迹’还能冷静到这份上的人，绝逼不是什么普通落魄书生。
潘律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注视，慢慢走了过来。
他走的很慢，还带着几声压抑的咳嗽，一副风一吹就倒的德性。
“咳咳……夏姑娘。”
他走到夏青禾面前三步远处站定，躬身行了一礼，动作标准的不行，带着股跟这片荒野完全不搭的优雅。
“在下潘律，谢姑娘赠水之恩。”
夏青禾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淡淡的说：“举手之劳，先生不必客气。”
“于姑娘是举手之劳，于我等，却是再生之德。”
潘律直起身，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奇异的潮红，目光灼灼的看着夏青禾。
“姑娘引清泉于九地之下，此等神通，非人力所能及。律读过几卷残书，史载圣人出，必有祥瑞降世。姑娘此举，莫非正是应了天命二字？”
来了！！！
狐狸尾巴这就露出来了！！！
夏青禾心里冷笑一声。
这家伙，一开口就是王炸。
什么祥瑞什么天命，这帽子扣下来，是想捧杀我，还是想试探我有没有造反的心？
要是原主那种没见过世面的古代贵女，被他这么一忽悠，怕是真以为自己是天命之女，当场就得飘了。
可惜，她不是。
“潘先生说笑了。”
夏青禾脸上波澜不惊，心里却在疯狂diss。
天命？天你个头啊！你这套封建迷信的嗑，我上学时在马哲课上都批烂了。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这世上没有神仙，也没有天命。我所做的，不过是用了点知识罢了。”
“知识？”潘律眼中闪过一丝迷惑，随即追问道：“不知是何等知识，能有如此夺天地造化之能？”
“一种……关于地质勘探流体力学跟物质结构的综合性应用科学。”
夏青禾面不改色的吐出一连串他绝对听不懂的词。
看着潘律那张‘你说的每个字我都懂但连起来就是天书’的懵b脸，夏青禾心里暗爽。
跟我玩话术？让你见识一下现代理工科的降维打击！
潘律沉默了。
他确实没听懂。
但这不妨碍他抓重点。
重点是，眼前的女子，完全否定了天命之说，并且对自己展现出的‘神迹’，有一套自己能说通的逻辑。
这比她承认自己是‘天命之女’还恐怖。
因为前者代表野心，而后者，代表着一种他完全不懂的，超越这个时代所有认知力量跟思想。
他沉默了许久，才慢慢开口，换了个角度。
“即便如此，姑娘活人无数，功德无量。如今营中百废待兴，人心虽定，却前路未卜。不知姑娘对这云垂野的将来，可有规划？”
好家伙，直接问我的施政纲领了？
夏青禾瞥了他一眼。
“我的规划很简单。”
她伸手指了指远处黑漆漆的土地。
“让所有人都吃饱穿暖，活下去。”
“就……这么简单？”潘律有些意外。
“就这么简单。”
夏青禾的语气特硬，“活下去，才是最大的政治。”
潘律又一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眼神干净又坚定，没有半点野心跟欲望，只有一种纯粹的，就是要解决问题的专注。
他忽然觉得自己刚才那些引经据典的试探，显得挺可笑。
是他着相了。
他想从她身上看到王霸之气跟乱世枭雄的影子。
可她给他的感觉，却更像一个……手艺顶尖的工匠，面对一块璞玉，只想将它雕琢成最完美的样子。
“受教了。”
潘律深深的鞠了一躬，态度比之前更加恭敬。
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
“姑娘胸襟，非律所能及。若有任何需要，姑娘只管开口，律虽体弱，懂点笔墨，或可为姑娘分点忧。”
说完，他便转身，咳嗽着慢慢走回了人群。
夏青禾看着他的背影，眯起了眼睛。
这家伙，有点意思。
不但聪明，而且能屈能伸，反应极快。
发现一条路走不通，立刻换赛道，主动示好，还把自己的价值摆了出来——‘懂点笔墨’。
这是在向自己递投名状了。
一个藏在流放犯里，懂政治有城府，还‘懂点笔墨’的病弱书生？
这人设，不去当谋士可惜了。
管他什么目的，只要能给我用，就行。
夏青禾将潘律这个名字，在心里的重点观察名单上，又往上提了一位。
她收回目光，抬头看了眼那轮冷月，吸了口带水汽的冷空气。
神女也好妖女也罢。
天命也好科学也罢。
这些虚名，她不在乎。
她只知道，从今天起，在这片绝望的土地上，她就是唯一的规则制定者。
而她的第一个规则，就是要在这片冻土之上，种出能养活所有人的...土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