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山阳县其实是个不错的选择。我慢慢地说，虽然现在交通不便，但省里已经规划了高速公路，两年内通车。而且我们周边有三个职业技术学校，可以定向培养技术工人。
安露的眼睛亮了一下，火光映照下像两颗黑曜石：看来张科长做了不少功课啊！
招商引资不是请客吃饭。该考虑到的问题，我们县政府当然要考虑到。我笑了，脱下被雨水打湿的外套挂在衣架上，安总提出的五年税收减免，我可以想办法，但需要你们在其他方面做些让步。
比如？她向前倾身，毛衣领口微微下垂。
用工方面优先考虑我们本地居民，还有环保标准不能低于国家标准。
她沉思片刻，笑道：张科长，你比我想象的还要专业。
彼此彼此。我举起茶杯，热气模糊了视线，安总比传闻中更...有人情味。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这是我们见面以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窗外的冷雨敲打着瓦片，包厢内却暖意融融。
第二天的谈判进行到一半，会议室外面突然传来嘈杂声。雨还在下，敲打窗户的声音更急了。
怎么回事？王进财皱眉，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
还没等人回答，门就被猛地推开。十几个穿着厚重棉衣的男女涌了进来，带进一股湿冷的空气。领头的是个满脸通红的中年人，旧棉袄上还沾着雨水。
我们要见县政府的人！他大声喊道，呼出的白气喷在空气中，我们听说县里又要建工厂？先解决我们下岗工人的问题！
我看了王进财一眼，迅速起身，挡在人群前面：各位工友，我是县政府综合科的科长张宇。
有什么事可以跟我反映，这里有重要的客人，我们换个地方再谈。
张科长，我们信你！人群中有个声音喊道，但这次你们县政府必须得给我们个说法！
我认出那是县机械厂的下岗职工代表老刘。机械厂倒闭两年了，这些工人的安置问题一直没解决彻底，年底将至，他们的日子想必更加艰难。
老刘，带大家去隔壁会议室，我十分钟后过去。我压低声音，拍了拍他湿漉漉的棉袄袖子，给我个面子，别在投资商面前闹。天这么冷，我让人给大家泡热茶。
老刘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带人退了出去，在走廊地板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我转身对安露道歉：不好意思，突发事件。请给我二十分钟处理。
安露的表情有些复杂，她担忧的问：需要帮忙吗？
不必，这是我们县里的内部事务。我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王局长，先陪安总继续讨论技术条款。
“唉！好的。”王进财连忙点了点头。
二十分钟后，当我回到会议室时，发现安露正在用双手包裹着一杯热茶取暖。见我进来，她放下茶杯：处理好了？
暂时安抚住了。我坐下，感受到会议室里还未散尽的寒意。没想到消息传的这么快，都知道你们威迪要在我们县建厂了。
他们都是机械厂的下岗工人，安置工作一直没解决，你们的到来给他们带来了新的希望，他们担心新工厂建成后不招本地人 。所以……
张科长，我们本来就有本地用工计划，咱们不都商量好了吗？安露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我现在才明白过来，张科长为什么会提出优先录用本地居民的条件，原来是为他们考虑啊！你这人...还挺特别。
我笑笑，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热茶：基层工作就是这样，既要讲原则，也要讲人情。
她突然说：关于土地使用税，我们可以接受四年减免，但希望县政府能协助解决工人培训问题。
王进财闻言眼睛一亮：这个好说！我们县几个职业类大学可以承担这个任务...
“那就好，我可以把这次谈判的结果汇报给总部，尽快制定出合作协议。”
谈判结束时，已是华灯初上。雨停了，但空气中的湿冷更甚。我送安露一行去停车场，脚下的积水映着路灯的碎光。路边几棵老樟树在寒风中瑟缩着枝丫。
张科长，安露突然停下脚步，她今天穿了一件长款黑色羽绒服，衬得肤色如雪。说话时，白气从她唇边逸出，有机会去申海的话，欢迎来威迪总部参观。
一定。我点头，竖起大衣领子抵御寒风，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她犹豫了一下，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这是我们最新的产业规划，也许对你们后续工作有帮助。
我接过文件，有些意外。这明显超出了今天谈判内容的范围。
谢谢安总的信任。
叫我安露吧。她微微一笑，白气模糊了她的表情，私下场合。
看着她坐进开着暖气的商务车，我长舒一口气，白雾在眼前散开。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冯县长发来的微信：你们谈得如何？
冯县长，基本达成一致，明天向您详细汇报。我回复道，手指冻得有些僵硬。
刚按下发送键，赵宏远就走了过来，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老弟，安总对你印象不错啊，把握机会！年底前把这个项目敲定，你在冯县长那里可就算立了大功了。
“什么大功不大功的，这些都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
赵宏远告辞离开，我搓了搓手准备回酒店休息。
抬头望向不远处的县政府大楼，六楼冯县长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在雨后的夜空中格外明亮。这场年底的招商引资硬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