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八年的春天,来得比往年都早些。
刚进四月,运河两岸的垂柳已经抽出了嫩绿的长丝,桃花也零零星星地开了。
何雨柱提着一个轻便的旅行袋,陪着母亲吕氏,走在苏州观前街的青石板上。
这次来苏州,名义上是文物管理委员会对当地古籍保护情况的调研。
实则就是何雨柱借着工作之便,带母亲出来走走。
这工作真挺好,到处能跑,还能带着母亲一起出门走走。
母亲年轻时念过私塾,家里原也是书香门第,后来世道变迁,家道中落,那份刻在骨子里的雅致却未曾磨灭。
谁知道怎么回事,便宜了何大清,这死东西还不改名。
“这苏州城,倒是比西安还要秀气几分。”
母亲望着街边白墙黛瓦的民居,和偶尔从墙头探出的花枝,轻声说道。
她今天穿了件深青色的夹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虽已是中年妇人,举止间仍能看出几分大家闺秀的余韵。
何雨柱点点头:“听说苏州园林是一绝,我们明天去看看。”
他们下榻在离拙政园不远的一个招待所。
安顿下来后,何雨柱先去当地文化局报了到,完成了形式上的工作对接。
第二天一早,母子二人便走进了拙政园。
春日的阳光透过稀疏的竹林,在铺着卵石的小径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亭台楼阁,假山池水,一步一景。
母亲走得很慢,时而驻足看看匾额上的题字,时而望着池中游鱼出神。
“这布局,是用了心的。”
她站在远香堂前,望着开阔的水面,对儿子说,“移步换景,疏密有致,比北方那些园子要精巧得多。”
何雨柱有些意外地看了母亲一眼。
他只知道母亲识字,却不知她对园林也有见解。
母亲似乎看出他的疑惑,微微一笑:“年轻时你外公带着我和你舅舅,去过几个南边的园子。那时候……”
她的话没有说完,眼神里掠过一丝怀念,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就在这时,何雨柱的目光越过母亲的肩头,落在了不远处芙蓉榭旁的两个身影上。
他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是刘艺菲和她的母亲钱佩兰。
刘艺菲不是还在上学吗?怎么在这里?
刘艺菲穿着一件浅蓝色的春衫,站在水榭边,正低头看着水中的倒影。
春风拂过,吹动她额前的几缕碎发,阳光在她清丽的侧脸上镀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像瓷器一样。
钱佩兰则站在一旁,指着对面的建筑似乎在讲解着什么。
何雨柱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们。
他略一沉吟,便坦然地领着母亲朝那个方向走去。
“钱阿姨,艺菲同志,真巧。”他声音平和地打招呼。
母亲闻声也转过头来。
刘艺菲听到声音,猛地抬头,看到何雨柱时,眼中闪过一丝清晰的惊喜,脸颊微微泛红:
“何大哥?”
随即她看到何雨柱身边的吕氏,连忙乖巧地问候:“阿姨好。”
钱佩兰也转过身,看到何雨柱母子,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何处长?这位是?”
“这是我母亲。”
何雨柱介绍道,“妈,这位是钱佩兰同志,这位是她的女儿刘艺菲同志,在北师大读书。”
母亲打量着刘艺菲,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笑意:“好俊俏的姑娘。”
她又对钱佩兰点头致意,“钱同志好。”
钱佩兰也笑着回应:“吕同志好。真是巧了,没想到会在苏州遇到何处长。”
“我过来出个短差,顺便陪母亲走走。”
何雨柱解释道,“钱阿姨和艺菲同志是来旅游?”
“艺菲学校春假,我带她出来走走。”
钱佩兰说着,目光在母亲吕氏身上停留片刻,带着几分审视,也带着几分探索。
两位母亲自然而然地交谈起来。
钱佩兰发现吕氏虽然衣着朴素,但谈吐不俗,对园林建筑的见解颇有见地,不禁生出几分好感。
“吕同志也懂园林?”钱佩兰有些意外地问。
母亲吕氏谦和地笑了笑:“年轻时随家父见过一些,略知皮毛罢了。这拙政园以水为中心,山木环绕,亭台错落,既得自然之趣,又见人工之巧,确实是大家手笔。”
听着两位母亲的交谈,何雨柱和刘艺菲自然而然地落后了几步,并肩走在蜿蜒的小径上。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何大哥。”
刘艺菲轻声说,语气中带着掩不住的欣喜。
“我也没想到。”
何雨柱看着她被春阳照得微红的脸颊,“在学校一切都好?”
“挺好的。”刘艺菲点点头。
“就是课业比高中时重了不少。”
“师范生将来要教书育人,多学点是应该的。”
何雨柱说着,从随身携带的帆布包里取出一个小锦盒,“上次在西安看到这个,觉得适合你。”
刘艺菲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枚小巧精致的青铜书签。
造型是一卷竹简,上面刻着细密的篆文,古朴雅致。
“这是……秦代的?”她惊讶地抬头,眼中闪着光。
“仿制的。”何雨柱微微一笑,“真的我可不敢随便送人。”
其实是真的,不要以为何雨柱不敢撒谎!
刘艺菲被他这话逗得抿嘴一笑,小心地收起书签:“谢谢何大哥,我很喜欢。”
走在前面不远处的钱佩兰回头看了眼并肩而行的两个年轻人,又看了眼身旁气质娴雅的吕氏,心中的防备不知不觉又淡去了几分。
四人同行了一段路,在拙政园的中部花园分了手。
何雨柱和母亲要去留园,钱佩兰母女则计划去狮子林。
分别时,钱佩兰主动对母亲吕氏说:“吕同志,回北京后若是有空,可以来家里坐坐。”
母亲微笑着点头:“一定。”
看着钱刘母女远去的背影,母亲轻声对儿子说:“那姑娘不错,看着就是个懂事的孩子,是你看中的那个?”
母亲的直觉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
“嗯。”
何雨柱没有隐瞒,只是望着那抹渐行渐远的浅蓝色身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春日的苏州园林里,假山依旧沉默,池水依旧清澈。
只有拂过竹林的微风,悄悄带走了一些话语,也带来了一些莫名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