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镇胡家的宅邸,高墙深院,雕梁画栋,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闷。时值午后,阳光却仿佛照不进这座宅子,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陈腐的香气,混杂着淡淡的、若有若无的腥甜。
胡老爷和夫人引着九叔与林默,穿过几进院落,来到最深处一座独立的绣楼前。这绣楼精致秀美,此刻却门窗紧闭,如同一个华丽的囚笼。
“秀娘…就在里面。”胡夫人声音发颤,不敢靠近。
还未踏入绣楼,九叔的罗盘指针就开始剧烈摇摆,最终指向楼内,微微震颤,并非指向某个固定邪祟,而是仿佛整个绣楼都被一种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的“场”笼罩着。
林默立刻打开随身携带的改良版生物场探测仪,屏幕上的读数让他眉头紧锁。“能量场强度很高,但…极其稳定,波动频率非常古老而缓慢,像是…某种沉睡东西的呼吸。没有明显的攻击性,却带着强烈的‘排斥’和‘标记’意味。”
九叔微微颔首,印证了他的感觉:“非厉鬼凶煞,其气悠长绵密,如古井深潭,确似某种得了岁月、通了灵性的‘老物’所为。”
他们推开绣楼的门。
屋内光线昏暗,窗户被厚厚的帘子遮住。一个面容苍白、身形消瘦的少女静静躺在绣榻上,双目紧闭,正是胡秀娘。她呼吸微弱,仿佛随时会停止。房间布置雅致,但仔细看去,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摆放的角度、花瓶里几近枯萎的花朵朝向,甚至地上铺设的绒毯纹理,都隐隐构成一种奇异的、令人不适的和谐感。
林默调整探测仪,对准胡秀娘。读数显示,她自身的生物场极其微弱,几乎被另一个更庞大、更古老的能量场完全覆盖、渗透。
“她的生命体征被压制了,像是…被当成了一个‘容器’或者…‘坐标’。”林默低声道。
就在这时,胡秀娘的眼皮忽然颤动了一下,没有睁开,嘴唇却微微开合,吐出几个模糊而古怪的音节,与胡老爷之前模仿的类似,但更清晰,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
林默迅速记录,同时尝试用“炁频合鸣仪”的基础模块进行频率匹配扫描。
“频率特征…不属于已知任何阴性能量波段,非常独特,稳定得可怕。”他看着仪器上那条几乎成直线的低频波形,感到棘手。
九叔则走到窗边,仔细观察着帘子的褶皱和窗外树木的投影方位,又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点窗台下的泥土,在鼻尖嗅了嗅。
“不是寻常鬼物盘踞,此地格局,暗合某种古老的‘请灵’或‘驻灵’仪式痕迹,非一日之功。”九叔脸色凝重,“此‘灵’借此地利与血脉联系(胡秀娘),已将此地方圆化为其‘域’,排斥外力侵入。”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林默手中的探测仪突然发出一阵急促的警报!屏幕上的读数瞬间飙升!
房间内的温度毫无征兆地骤降,墙壁上开始渗出细密的水珠,迅速凝结成冰霜!一股无形的巨力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狠狠挤压向九叔和林默!
九叔冷哼一声,脚踏禹步,手掐金刚印,周身泛起一层淡淡的金光,将那无形的压力抵挡在外。
林默则感到呼吸一窒,手中的“炁频合鸣仪”外壳上瞬间结了一层白霜,几个指示灯疯狂闪烁!他立刻将输出接口连接上一个特制的、绘有“金光辟邪”谐振回路的小型铜盘,迅速拨动开关,切换到“金光咒”频率模块,将功率推到最大!
“嗡——!”
铜盘震颤,发出低沉的共鸣,一道凝练的金光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与那无形的冰冷力场狠狠撞在一起!
嗤嗤作响!
金光与无形力场交界处,空气扭曲,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冰霜的蔓延速度被延缓了,但那无形的压力依旧沉重,林默只觉得像是扛着一座大山,额头青筋暴起,仪器发出的金光也在不断明灭闪烁,显然支撑得极为勉强。
这“灵”的力量,远超想象!它甚至没有直接攻击,仅仅是其存在的“场”,就如此难以抗衡!
九叔见状,知道不能久拖。他猛地咬破指尖,凌空画出一道殷红的血符,口中疾诵:“天地自然,秽气分散…八方威神,使我自然…凶秽消散,道炁长存!敕!”
血符化作一道赤芒,融入林默铜盘散发的金光之中!
得到九叔精血与咒法加持,金光陡然炽盛,如同利剑般刺穿了那冰冷的无形力场!
压力骤减!
房间内的冰霜迅速消融,温度回升。那股无处不在的排斥感,也如同潮水般退去,缩回了绣楼的深处,仿佛从未出现过。
胡秀娘依旧昏睡,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林默喘着粗气,看着手中因为过载而微微发烫的“炁频合鸣仪”,心有余悸。第一次实战应用,虽然勉强抵挡住了,却也暴露了问题——功率不足,对不同性质能量的适应性还是不够快。
九叔走到他身边,看了一眼仪器,沉声道:“此物确有奇效,能显化其力,与之抗衡。然则,此‘灵’根深蒂固,已与此地、此人共生,蛮力对抗,恐伤及无辜,亦难根除。”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房间每一个角落:“需找到其‘凭依’之物,或明了其‘契约’根源,方能对症下药。”
林默点头,收起仪器,神色凝重。科学的测量与对抗只是第一步,要解决这种根植于古老规则和神秘联系的异常,还需要更深入地理解这个世界的“底层逻辑”。
这次,他们面对的,不是一个可以简单用“能量强度”来衡量的敌人。
绣楼之外,胡氏夫妇焦急地等待着。而在胡家宅邸更高的飞檐翘角阴影里,一双冰冷的眼睛,正静静地注视着绣楼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