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里的空气，混着一股焊锡跟能量饮料还有陆寻身上伤药的古怪味道。
压抑，但充满了某种蓄势待发的张力。
老猫那句石头从里面长了裂缝，简直是捅开了锁，在两人脑子里开辟出一个全新的思路。
硬刚是送死，但策反，那可是陆寻的老本行。
他虽然还虚弱，但一坐到终端机前，整个人就跟通了电一样，那股属于顶尖黑客的锋利劲儿又回来了。叶晚看着他苍白的侧脸，还有那双在数据流光中重新亮起来的眼睛，知道那头在阴沟里也能搅动风云的孤狼，醒了。
“开始了。”陆寻的声音还有点沙哑，他把老猫给的那个加密后门当成跳板，像个幽灵，悄无声息的挂在了赵启明集团内部通讯网络的一根老旧线缆上。
这不是完美的入侵，更像是在高速公路上安了个针孔摄像头，能看到的画面有限，而且随时可能被发现。
运气不错，他们等了不到半天，就等来了一场惊喜。
一段被加密的，标记为最高等级的内部会议视频流，被他们截获了一小部分。
画面跟打了厚码一样，全是噪点还有扭曲的色块，只能勉强分辨出几个人影。但声音，经过陆寻几轮降噪处理，勉强能听清了。
“我反对！涅盘计划就是个无底洞！伊甸园业务已经让集团的股价跌成了什么样子？现在还要把最后的流动资金全砸进去？赵总这是要把我们所有人绑上他那艘疯狂的船，一起沉没！”
一个尖利又气急败坏的声音，透过电流的嘶嘶声传过来。陆寻在旁边调出集团高管名单，通过声纹比对，很快锁定了说话人——首席财务官，李斯特。一个纯粹的资本家，只认钱。
“李斯特，注意你的言辞！”另一个声音冷硬的打断他，带着一种金属质感的傲慢，“你看到的只是投入，却没看到一张通往新世界的门票！旧伊甸园的失败，只是因为还不够完美！涅盘计划将创造一个真正永恒的神国！这点代价，跟即将到来的伟大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锁匠。”叶晚几乎是瞬间就认出了这个声音。
那个赵启明最忠诚的走狗，果然还活着。
“神国？！我只看到烧钱！每天都在烧！股东们已经不耐烦了，再这么下去，不用等你的神国建成，我们就会被愤怒的资本撕成碎片！”李斯特的声音已经接近咆哮。
“一群凡夫俗子，怎么能理解神的布局......”
“够了。”
一个平静，但带着不容置疑权威的声音，终止了这场争吵。
是赵启明。
哪怕隔着失真的电流，他声音里的那份从容和掌控力，依旧让人不寒而栗。
“计划照旧。李斯特，你的任务是安抚好股东。锁匠，加快进度。我不想再听到任何质疑的声音。”
视频流到这，就断了。
安全屋里一片寂静。
叶晚跟陆寻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压不住的兴奋。
这哪是开会，这简直是大型内讧现场直播。赵启明的铁桶江山，真的从内部开始生锈了。
“机会来了。”叶晚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砸得很有力。
“还不够。”陆寻摇了摇头，他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得像在弹钢琴，“李斯特这种人，只会被利益驱动，容易反水，靠不住。我们需要一个......被仇恨驱动的，真正想让赵启明死的人。”
他开始疯狂的挖掘赵启明核心技术团队所有成员的背景资料，像个耐心的猎人，在庞杂的信息里寻找猎物的蛛丝马迹。
他把所有人的家庭成员信息，跟伊甸园建成后，所有出现过精神异常情感剥离后遗症的公开医疗记录，进行大数据交叉比对。
这是一个巨大的工程，枯燥又磨人。
叶晚就那么静静的陪着他，给他递营养液，帮他擦去额头的冷汗。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寻的手指猛地停住了。
他将一份档案放大，推到了叶晚面前。
代号：牧羊人。
职位：伊甸园项目，中层技术主管，负责情感数据模型的日常维护。
履历完美，一路都是赵启明的忠实追随者。
但在档案的附属关联信息里，有一条被标记为已处理的医疗纠纷记录。
牧羊人的儿子，一个十二岁的少年，作为伊甸园的首批体验者，在享受了三个月的完美幸福后，出现了严重的情感认知障碍。他不再哭也不再笑，看父母的眼神，就像在看两个陌生人。最终，被鉴定为二级精神残疾。
牧羊人曾试图通过内部渠道申诉，但得到的回应是——必要的牺牲，以及一笔足以让他闭嘴的补偿金。
叶晚看着那份冰冷的诊断报告，看着那个少年空洞的眼神，手不自觉的握紧了。
“找到了。”陆寻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杀气，“一条被园丁亲手逼疯的，看守羊圈的狗。”
“他会合作吗？”叶晚问。
“他会的。”陆寻的嘴角，勾起一丝极细微的，属于孤狼的弧度，“因为我们能给他的，不是钱，是复仇。”
他抬起头，看着叶晚，眼神清明锐利的不像话。
“硬碰硬，我们没胜算。但赵启明的堡垒再坚固，只要里面的砖头自己想往外跑，我们就能把它拆了。”
“与其强攻，不如策反。”
“叶晚，我们的突破口，就在这个牧羊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