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宇星的右手还撑在岩地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风从裂谷口灌进来，吹得他额前碎发贴在眉骨上，血迹已经干了，留下一道暗红的印子。他没动，不是不想，而是身体里的每一条经脉都在震颤，像被强行扭转方向的河床，正一点点承受新生力量的冲刷。
左臂上的冰晶纹路微微发亮，寒意顺着血脉缓缓推进，与右掌心那团炽热对峙。刚才那一击耗尽了太多，可他知道，还没结束。
“别硬撑。”周砚之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低哑中带着一丝紧绷，“你现在的状态，经脉随时可能崩断。”
崔宇星没应声，只是慢慢将左手抬离地面，指尖轻轻按住右腕内侧。那里跳得极快，像是有火在血管里奔涌。他闭眼，意识沉入体内，识海中三道印记正在旋转——冰火双环、火焰符文、霜火冲击。它们不再零散，而是开始向中心靠拢，如同被无形之力牵引。
林晚秋靠在岩壁上，呼吸比之前平稳了些。她看着崔宇星的动作，忽然轻声道：“你在用冰纹稳住火流？”
崔宇星点头，睁开眼时瞳孔微缩。淡蓝的虹膜边缘浮现出一圈赤金，转瞬即逝。他深吸一口气，左手掌心贴向胸口，引导左臂寒能下沉，汇入主脉。与此同时，右手指尖微动，掌心浮现一道尚未凝实的纹路——那是第三道火焰刻痕的雏形，线条歪斜，像是随时会溃散。
“差一点。”他低声说。
周砚之从符囊中取出一块灰褐色石片，轻轻放在崔宇星右肩附近。石片表面浮起一层微光，与空气中的魔力产生轻微共振。“借个场域稳定一下。”他说，“再往前走一步，你就真回不来了。”
崔宇星没推辞。他知道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他重新闭眼，意识沉入耳钉深处。那枚残破的金属耳钉微微发烫，系统终于传来清晰的共鸣——不是提示，也不是警告，而是一种近乎回应的震动。
三道印记彻底融合，化作一道完整的火元素图腾，在识海中央缓缓旋转。刹那间，右掌心剧痛炸开，仿佛有烙铁压下。他咬牙闷哼一声，整个人向前一倾，却被周砚之及时扶住肩膀。
“成了。”周砚之盯着他掌心的纹路。原本模糊的痕迹此刻变得清晰，赤金色的线条如活物般延展，最终形成一个复杂的漩涡状符文，中心一点冰晶虚影静静悬浮。
崔宇星喘着气，试着动了动手指。一股全新的力量自掌心扩散，速度快得让他几乎站不稳。但这一次，不再是失控的撕扯，而是有序的流动。冰与火在他体内达成新的平衡，像是两条并行的溪流，各自奔涌却不相侵。
“感觉怎么样？”林晚秋问。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的刻痕缓缓隐去，只留下皮肤下淡淡的余温。“比之前……稳多了。”他说，“施法效率应该提升了。”
“嘴上说得轻松。”周砚之收回石片，皱眉打量他脸色，“你这副样子，说是刚从炉子里捞出来都不为过。”
崔宇星没反驳。他知道代价不小。但他也知道，这一关必须闯过去。
他缓缓站直身体，脚步还有些虚浮，但已能支撑。抬头看向百米外那根残留的岩柱——猎咒者们曾用来布置仪式的支柱，如今孤零零立在碎石堆中，表面布满裂痕。
“我想试试。”他说。
林晚秋眼神一紧：“你现在还能动？”
“就一下。”他抬起右手，掌心朝前。刻痕再次浮现，热度迅速攀升。他没有急着出手，而是闭眼感受体内的节奏。呼吸放缓，心跳同步，冰与火的能量在经脉中交替流转，逐渐压缩成一股螺旋状的魔流。
周砚之退后半步，低声提醒：“控制输出比例，别让火势压过寒能。”
崔宇星点头。下一秒，双手交叠前推。
掌心喷涌而出的不再是单纯的冰火混合波，而是一道高度凝练的螺旋能量束。赤金裹银，前端极寒冻结空气，后段高温瞬间升温，所过之处，地面裂开细密缝隙，蒸汽腾起。
轰——！
能量命中岩柱的瞬间，整根巨石从内部炸裂。外层冰封，内里碳化，断面焦黑中夹杂着霜纹，碎块四散飞溅，最远的一块砸进十米外的岩壁，嵌入半截。
余波扫过三人站立的位置，带来一阵灼热与寒气交织的风。周砚之抬手挡住脸，眯眼望着残骸，许久才开口：“这一击……比我见过的任何中级法师都强。”
林晚秋没说话。她盯着那片焦黑的坑洞，又看向崔宇星的手。掌心的刻痕已经隐去，但他指尖还在微微发抖。
“你刚才那一招，”她轻声问，“是新掌握的？”
崔宇星点头：“叫‘霜火之怒’。是刻痕自动解锁的进阶应用。”
“威力足够破开堕落法师的结界了。”她说，语气平静，却透着一丝难以忽视的沉重。
崔宇星转头看她：“你在担心什么？”
她沉默片刻，才道：“我不是不信你。我只是……见过那种力量失控的样子。当年我父亲最后施展禁术时，也是这样，明明掌控着强大的魔力，可眼神却越来越空。”
崔宇星怔了一下。
她继续说：“你的系统……越来越像那个人留下的痕迹。我不怕你变强，我怕你变成另一个他。”
风忽然停了。山谷里只剩下碎石滚落的轻响。
崔宇星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的温度还在。他想起刚才那一击爆发时的感觉——清晰，冷静，每一丝魔力都在掌控之中。
“力量本身没有善恶。”他声音很轻，却一字一句，“它只是工具。我用它来做什么，才决定我是谁。”
林晚秋望着他，许久，终于轻轻点头：“你说得对。”
她撑着玉杖站起身，虽然脚步仍有些虚，但目光坚定：“现在的你，已经能掌控这份力量了。”
崔宇星抬头望向远处。天际的阴云仍在翻涌，但裂隙中已透出些许光亮。他知道，接下来要去的地方不会比这里安全。
“我们得动身了。”他说。
周砚之收起符囊，拍了拍衣服上的灰：“黑市那边的情报不能拖。祝武江的人已经开始调动，再晚一步，线索就断了。”
林晚秋点头，将玉杖握紧了些。她的伤还没好，但她没说留下。
崔宇星最后看了一眼那片被炸毁的岩壁。坑洞边缘结了一层薄霜，中间焦黑如炭。这是他新力量的第一道印记。
他转身迈步，脚踩在碎石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风再次吹起，卷着灰烬掠过地面。
他的掌心忽然一烫，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