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的晨露落在断壁残垣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林风蹲在丹药房的废墟前，指尖抚过一块刻着玉柱洞三字的残碑，碑石边缘还残留着被魔气灼烧的焦痕。赤焰妖鼠蹲在他肩头，不安地蹭着他的脸颊，火红色的皮毛上沾着几片灰烬。
林师兄，清点完了。墨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浓重的沙哑。他手里捧着本烧焦的名册，纸页边缘卷曲发黑，能走动的弟子只剩三十七人，其中十二人重伤，药库的疗伤丹药......基本烧光了。
林风站起身，望向山门方向。昨日激战留下的沟壑里，陈石正指挥几名土系弟子用填海术平整地面，玄土巨熊拖着根断裂的门柱往山腰走，每一步都在地上砸出深深的脚印。苏婉儿蹲在水井旁，用水系法术过滤着浑浊的井水，水珠在她掌心凝成透明的水膜，将泥沙一点点剥离。
王铁柱呢？林风问。
在清点法宝库。墨尘往西侧指了指，那里的库房还剩半面墙，他说金系弟子擅长修复法器，想看看还能抢救出些什么。
林风点点头，将残碑小心地挪到一旁：先把师父的灵堂搭起来吧，就在前殿的遗址上。用剩下的梁柱，再让陈石用土系法术加固一下。他顿了顿，补充道，不用太奢华，师父生前最不喜铺张。
墨尘应了声，转身去招呼弟子。林风望着他的背影，想起入门那天，这位大师兄曾笑着说玉柱洞的草木比人精贵，如今那些精心培育的灵草园已成焦土，只剩下几株顽强的金线莲从石缝里探出头，叶片上还沾着黑灰。
这里。苏婉儿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递给林风一碗清水，井水过滤干净了，先润润喉。她的袖口还沾着泥点，显然刚才帮忙搬运碎石时没少出力，陈石说山门的地基没被魔气侵蚀，重新立门柱就行，只是需要些粗壮的木料。
林风接过水碗，指尖触到碗壁的凉意，心里那股焦灼稍稍平复：后山的千年古柏应该还能用。让陈石带人去伐几棵，注意别伤了根系，来年还能再发新芽。他喝了口清水，目光扫过那些忙碌的身影——有木系弟子在整理幸存的药草，有土系弟子在修补丹炉，甚至连王铁柱带来的几名金系弟子都在帮忙锻造新的药锄，五派支援的弟子呢？
水系掌门派来的十位弟子去清理山道了，火系弟子在烧窑，说要赶制一批新的丹瓶。苏婉儿往远处指了指，几个穿着红袍的身影正在山坳里垒土窑，火光映红了半边天，金系和土系的支援弟子跟着王铁柱整理法宝库，刚才还听见他在里面嚷嚷，说找到面能用的八卦镜。
林风忍不住笑了笑。王铁柱那大嗓门，怕是半个终南山都能听见。他刚想迈步过去看看，就见赤焰妖鼠突然炸起毛，冲着东边的山道发出尖锐的嘶鸣。与此同时，苏婉儿腰间的传音符亮起，发出急促的嗡鸣。
是凤凰山来的消息。苏婉儿取下传音符，灵力注入后，符纸化作一道水纹落在她掌心，水系掌门说，截教残部在骷髅山集结，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让我们多加防备。她眉头微蹙，还说......天墉城的官府发现，最近有不少不明身份的修仙者潜入中洲，形迹可疑。
林风接过传音符的残骸，指尖捏出个法诀，将残留的水纹灵力导入地面。土壤里的金线莲像是受到了滋养，叶片微微舒展：截教要找的，多半是其他五行钥匙。他想起清虚道长临终前的嘱托，木灵珠虽已妥善藏在凤凰山，但土、金、火、水四把钥匙还散落各地，看来得尽快和其他门派通个气，让他们提前做好防备。
我去吧。王铁柱的声音从法宝库方向传来，他扛着面缺了角的八卦镜大步走来，镜面上的铜锈被擦拭得锃亮，金系的传讯符比你们木系的快，我这就回乾元山一趟，让掌门联络其他门派。正好把这面破镜子带回去修修，说不定还能用。
他身后跟着个小弟子，怀里抱着堆断裂的法器，其中有林风眼熟的药锄、丹炉，甚至还有柄被魔气侵蚀的木剑——那是墨尘师兄最常用的佩剑。
路上小心。林风拍了拍王铁柱的肩膀，告诉金系掌门，截教残部里有魔修混杂，让他们多加留意魔气动向。还有......他顿了顿，想起昨日截教弟子身上那股不纯净的黑气，如果遇到截教弟子，尽量抓活口，我有话要问。
王铁柱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放心，保证给你带两个活的回来！他把八卦镜塞给身后的弟子，转身就往山道跑，金系法术疾风步催动起来，身影转眼就消失在竹林里。
陈石这时走了过来，玄土巨熊跟在他身后，嘴里叼着捆刚砍好的柏木。他指了指前殿的方向：灵堂搭好了，用土系法术加固过，能挡得住风雨。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却比刚见面时柔和了些，只是缺块像样的灵牌，要不要我用玄铁铸一块？
不用。林风摇头，走到废墟里翻找片刻，捡起块烧焦的桃木片，师父最爱桃木的灵气，用这个就好。他指尖凝聚木系灵力，在焦黑的木片上缓缓划过，清虚道长的名字随着灵力注入渐渐浮现，笔画间还透着淡淡的绿意，墨尘师兄，麻烦你把这个请进灵堂。
墨尘双手接过桃木灵牌，指尖微微颤抖。他转身往灵堂走去时，林风注意到他的道袍下摆有片深色的污渍——那是昨日激战中被鲜血浸透的地方，虽已干涸，却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刺眼。
林师兄。苏婉儿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指向西侧的灵草园，你看那边。
林风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几株被烧焦的灵芝旁，竟冒出了点点新绿。仔细看去，那些新绿不是杂草，而是玉柱洞特有的回春草，叶片细如发丝，却带着极旺盛的生机。
是师父的灵力。林风心中一动，快步走过去蹲下。回春草的根系周围，土壤里还残留着淡淡的木系灵力，与他体内的灵力同源，师父在临终前，用最后的道行滋养了这片土地。
赤焰妖鼠跳下他的肩头，用鼻尖蹭了蹭回春草的叶片。奇异的是，原本蜷缩的草叶竟慢慢舒展开，像是在回应它的触碰。
看来玉柱洞的根，还没断。苏婉儿蹲在他身边，声音里带着释然，只要这些灵草还在，总有一天能恢复往日的样子。
林风点头，指尖轻轻拂过回春草的叶片。他想起清虚道长教他的第一课，说木系弟子的使命不是长生，而是让生机延续。那时他不懂，如今看着废墟里冒出的新绿，突然明白了师父的用意——真正的传承，从不在丹房里，不在法器中，而在这生生不息的草木里，在每个玉柱洞弟子的心里。
墨尘师兄！林风扬声喊道，让会培育灵草的弟子都来这边，把回春草小心移到新的药圃里，用灵泉水浇灌！
墨尘应声赶来，看到回春草时，通红的眼眶里终于落下泪来。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灵草重重磕了三个头，然后招呼弟子们取来新的陶盆，小心翼翼地将回春草连同根部的土壤一起移入盆中。
夕阳西下时，山门的重建已有了雏形。新立的柏木门柱上，陈石用土系法术刻了副新对联，上联是枯木犹能逢春，下联是残山亦可再青。灵堂前的空地上，苏婉儿引来的山泉汇成了条小溪，溪水绕过废墟，滋养着新移植的回春草。
林风站在灵堂前，望着夕阳穿过竹林洒下的光斑，手里捏着块刚打磨好的桃木符。符上没有刻任何法术，只刻了个字。他将桃木符轻轻放在清虚道长的灵牌前，转身走向忙碌的弟子们。
赤焰妖鼠突然对着天空叫了两声，林风抬头望去，只见一只信鸽正从凤凰山方向飞来，鸽腿上绑着个小小的竹筒——那是水系门派特有的传讯方式。
他接过信鸽，取下竹筒打开，里面的纸条上只有寥寥数语：木灵珠安好，五派议事定在下月初，天墉城见。字迹娟秀，是凤凰山水系掌门的亲笔。
林风将纸条递给苏婉儿，看着她读完后会心一笑。远处的窑火还在燃烧，映得半边天通红，像是预示着什么新生。他知道，重建山门只是开始，前路还有更凶险的挑战在等着他们，但只要身边这些伙伴还在，只要玉柱洞的草木还在生长，就没有跨不过去的难关。
夜色渐浓时，林风带着弟子们在灵堂前点燃了篝火。跳跃的火光中，他开始传授新的木系法术，不再是单纯的治疗或攻击，而是如何用灵力催生草木，如何让生机在废墟中蔓延。墨尘师兄第一个学会了，他指尖的灵力落在断壁上，竟有细小的藤蔓顺着石缝爬了上来，开出星星点点的白花。
林风望着那簇白花，突然想起紫霞真人说过的话：道法三千，终归守一。或许，这就是师父留给他们的最后一课——真正的守护，从来不是死守旧物，而是在毁灭中种下新生的种子。
篝火噼啪作响，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远处的山门在月光下静静矗立，柏木门柱上的对联仿佛活了过来，与山间的草木一同，吟唱起古老的生机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