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晓阁”内，光线昏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年灰尘混合着某种草药燃烧后的奇异气味，令人心神不宁。
柜台后的兜帽老者依旧低着头，专注地擦拭着那枚光滑的头骨法器，仿佛那是一件绝世珍宝。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两块粗糙的石头在摩擦，不带丝毫感情。
陆沉——伪装成的落魄散修“厉狼”，闻言脚步微微一顿，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犹豫和警惕，压低声音道：“想……想打听点消息。”
他刻意让声音带着点沙哑和不安，符合一个底层散修的身份。
“规矩懂吗？”老者依旧没抬头，只是停下了擦拭的动作，将那枚头骨轻轻放在柜台上。
头骨空洞的眼窝，似乎正幽幽地“注视”着陆沉。
“懂，懂一点。”陆沉连忙点头，从怀中摸索着取出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着约莫五十块下品灵石，这是他提前准备好的、符合一个筑基初期散修身家的“咨询费”,他将布袋小心翼翼地推上前。
老者这才微微抬了抬眼皮，浑浊的目光扫过布袋，又落在陆沉脸上，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肉，直视灵魂深处。
陆沉心中一凛，全力运转敛息术，将混元灵力深深内敛，只流露出模拟出的、略带阴寒躁动的筑基初期波动。
“问吧。”老者收回目光，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指，将布袋拨到柜台下，语气依旧平淡。
陆沉深吸一口气，仿佛鼓足勇气般问道：“想打听一下……最近黑风坊市那边，还有……葬魔渊附近，有什么……特别的消息吗？听说不太平。”
他问得含糊其辞，既点明了关注区域，又显得像是随大流的好奇。
老者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检索信息，又像是在判断陆沉的意图,昏黄的光线下，他的兜帽阴影更深了。
“黑风坊市，幽冥宗掌权，天煞帮退避三舍。坊市规矩变了，抽成加了三成，非幽冥宗认可的商队进出受限。”
老者语速平缓，像是在陈述一件寻常事，“葬魔渊……最近确实不太平。三个月前那场天地异象后，深处时有诡异波动传出，有修士声称见到魔影重重，也有传言说上古遗迹出世，吸引了不少人前去探查，但……活着回来的不多。”
他顿了顿，头骨空洞的眼窝转向陆沉，带着一丝莫名的意味：“尤其是毒蝎谷一带，前些时日似乎爆发了大战，幽冥宗和天煞帮都折了不少人手，据说……还牵扯到了第三方势力，身份不明，手段诡异。现在那片区域被幽冥宗彻底封锁了，闲人免近。”
陆沉心中微动，对方果然知道毒蝎谷的事情，而且提到了“第三方势力”，这无疑是指自己。
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丝后怕：“毒蝎谷？那么危险的地方……多谢老哥告知，看来得绕道走了。”
他顿了顿，又装作不经意地问道：“那……幽冥宗这么大张旗鼓的，到底在找什么宝贝啊？听说他们还在高价收购一些稀奇古怪的材料？”
这才是他真正想打听的核,幽冥宗的目标，以及他们的动向。
老者闻言，兜帽下的嘴角似乎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声音更低沉了几分：“幽冥宗所求，非寻常之物。据零星消息拼凑，可能与上古‘天魔’遗骸或镇压之物有关……他们在大量收购‘阴魂晶’、‘蚀心草’、‘地脉煞石’等至阴至邪之物，似乎……是在布置某种大型阵法，或是炼制某种克制阴邪的宝物？具体目的，无人知晓。价格嘛，确实开得高，但风险也大，那些材料大多产自绝地。”
天魔遗骸！大型阵法！
陆沉心中剧震，这与他在葬魔渊祭坛的遭遇隐隐吻合！幽冥宗果然所图甚大！
他们是在打祭坛下那恐怖存在的主意？还是想利用那里的环境做别的事情？
他强压住心绪，脸上露出贪婪又畏惧的复杂表情，搓着手道：“天魔遗骸？乖乖，那得是多大的机缘……可惜，不是咱们这种小人物能碰的。多谢老哥指点，这些消息……值了，值了。”
他作势欲走。
“且慢。”老者忽然开口叫住了他。
陆沉心中一紧，停下脚步，回头露出疑惑的神色：“老哥还有何指教？”
老者那枯瘦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柜台，发出笃笃的轻响，昏黄的目光再次落在陆沉身上，这一次，带着一丝审视和探究：“阁下……似乎对葬魔渊之事，格外上心？”
陆沉心中一凛，知道对方起了疑心。他连忙摆手，苦笑道：“老哥说笑了，我这点微末道行，哪敢上心？不过是听说最近那边热闹，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捡漏的机会，或者……避开危险罢了。这荒原上讨生活，消息不灵通，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老者盯着他看了几息，那双浑浊的眼睛仿佛要将他看穿。
最终，他缓缓收回目光，重新拿起那头骨擦拭起来，淡淡道：“是吗？那就好。枯骨寨水深，有些事，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好自为之。”
“是是是，多谢老哥提醒！”陆沉如蒙大赦般，连忙躬身行礼，快步退出了百晓阁。
走出店铺，重新融入街道的喧嚣和混乱，陆沉才暗暗松了口气。
刚才那一瞬间，他确实感觉到了一股隐晦而强大的神识扫过自己，若非敛息术高明和五行本源碑的天然遮蔽，恐怕真会露出马脚。
这百晓阁的老者，绝不简单！
不过，此行收获巨大。
不仅确认了幽冥宗的目标与葬魔渊深处的秘密有关，还得知了他们正在收集特定材料，可能在进行某种大动作。
这为他接下来的行动提供了重要参考。
他需要更多信息，尤其是关于幽冥宗在枯骨寨的据点、以及天煞帮和其他势力的动向。
百晓阁不能再去了，容易引起怀疑。他需要换个方式。
他的目光，投向了街道尽头那几家喧闹无比、人员混杂的酒馆。
那里，是流言蜚语和底层消息最集中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