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潭深处，万籁无声。
苍白骨阵中央，太阴寒髓散发的幽蓝光晕，是这片死寂世界唯一的光源。
光芒映照在陆沉脸上，明暗交织。
五行本源碑的躁动被他强行镇压，但那股源自传送阵彼端的同源召唤感，却如同神魂烙印，挥之不去。
更多的五行碑碎片！
这四个字，对修行《五行衍道经》的陆沉而言，重若泰山。
集齐碑文，方能窥见完整大道。
他能感知到，阵法彼端的气息虽隔着无尽虚空而显得微弱，其意蕴却远比他已得的碎片更加古老、浩瀚。
诱惑背后，是同等级别的风险。
传送阵布满岁月侵蚀的痕迹，对面是福地还是死域？是前人遗泽还是某个宗门的陷阱？
以他金丹初期的修为，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更何况，阿雅与昏迷的岩罡还在潭外生死未卜地等着他。
他若有去无回，那两个人在危机四伏的黑沼，断无活路。
走，还是不走？
陆沉悬浮于玄冥真水之中，目光在古老阵纹上反复巡梭。
阵法太过玄奥，能量的流转晦涩难明，凭他目前的阵道造诣，连其是否稳定都无法判断。
强行启动，无异于一场豪赌。
赌赢了，一步登天。
赌输了，尸骨无存，甚至可能被卷入空间乱流，魂飞魄散。
护体灵光在极致的阴寒中寸寸消融，法力在飞速流逝。
必须决断了。
许久，陆沉眼中的挣扎化为一片清明。
机缘要取，但不是现在。
谋定而后动，方为长久之道。
当务之急，是提升实力，是为阿雅和岩罡寻一处安身之地，解除后顾之忧。
到那时，他才能了无牵挂地来探索这未知的彼岸。
想通此节，他不再迟疑。
他靠近传送阵，神识全力铺开，并非为了触动，而是像最精密的刻刀，将每一道阵纹、每一个能量节点，都深深复刻进记忆深处。
尤其是太阴寒髓与阵法的连接方式，更是重中之重。
这些东西，日后或许能让他窥见空间传送的奥秘。
做完这一切，他目光移开，扫向阵法周遭。
既然暂时吃不到主菜，那也不能空手而归。
此地阴寒死气如此精纯，能孕育出太阴寒髓这等至宝，必有其他阴寒属性的灵物伴生。
神识如一张大网，寸寸扫过潭底的淤泥与怪石。
很快，他在骨阵边缘的石缝中，找到了几块沉甸甸的矿石。
幽冥铁！炼制阴属性法器的极品材料。
不远处，一小丛通体漆黑、状如冰晶的灵草静静生长。
玄冥草！高阶解毒丹与阴寒类丹药的主药。
他甚至还收集了一些从巨大阵基骨骼上散落的骨粉，其中蕴含着一种奇异的能量。
而最大的收获，来自一处被乱石掩盖的石缝。
三枚脸盆大小、覆盖着细密黑鳞的巨卵！
玄冥幽蛇的卵！
蛇王已死，这些未来的小蛇王无人看护，倒是便宜了他。
将潭底刮地三尺，所有有价值的灵材尽数收入囊中，陆沉最后看了一眼那幽蓝的传送阵。
他记下了此地的气息与坐标，而后转身，灵力鼓荡，身形如箭矢般向上冲去。
上浮之路远比下潜更耗心神，玄冥真水刮骨噬魂，护体灵光表面结出一层细密的冰晶，又被灵力震碎。
约莫一炷香后。
“哗啦！”
陆沉破水而出，重返幽魂涧洞窟。
“厉寒大哥！”
守在潭边的阿雅一声惊呼，泪水夺眶而出，向他飞奔而来。
“我没事。”
陆沉跃上岸，周身蒸腾起浓郁的白雾，寂灭灵光一闪，便将侵入体内的最后一丝寒气驱散。
他环视一圈，洞窟内除了他们，再无旁人来过的痕迹。
“下面……下面是什么？”阿雅声音里带着好奇与劫后余生的颤抖。
“一处古传送阵，暂时用不了。”陆沉言简意赅，没有提五行碑的事，“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
他挥手收起幽冥铁与玄冥草，随后将那三枚蛇卵取出，递给阿雅一枚。
“滴一滴你的血上去，然后用我教你的蕴灵诀试着沟通它。”
阿雅立刻咬破指尖，将一滴鲜血印在冰冷的蛇卵上。
她闭上眼，运转体内微薄的灵力，将一缕神识小心探入。
蛇卵微微一震，表面的鳞片泛起淡淡光华，一道微弱却清晰的亲昵意念传递到她的识海中。
阿雅猛地睁开眼，满是惊喜：“它……它好像很喜欢我！”
“很好，它接受了你。日后好生培养，会是你的一大臂助。”
陆沉点头，将另外两枚蛇卵收起，另有他用。
他迅速抹去两人在潭边留下的所有痕迹，带着阿雅来到岩罡藏身的巨石后。
岩罡依旧昏迷，但在地火血莲与阴魂木的双重滋养下，呼吸变得更加悠长平稳。
“我们立刻离开万蛇窟，先回黑沼镇。”陆沉声音沉凝，“然后，需要一个长远的计划。”
他背起岩罡，带着阿雅，沿原路疾行。
或许是蛇王已死，残余的威压犹在，又或许是蛇群主力覆灭，归途出奇地顺利。
数个时辰后，三人有惊无险地穿出万蛇窟，腐仙河的腥臭气息再次扑面而来。
河对岸，蛇姥那佝偻的身影如一截枯木，钉在桥头。
看到陆沉三人出现，她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尤其在感应到陆沉身上那股若有若无、却让她心头发紧的气息后。
“桀桀……道友神通广大，老婆子佩服。”
蛇姥发出砂纸摩擦般的笑声，目光在阿雅怀中的蛇卵上停留了一瞬，贪婪之色一闪而逝，但终究没敢发作。
陆沉面无表情，将约定数量的阴魂木抛给她：“东西给你，履行你的诺言。”
“道友放心，老婆子一向言而有信。”
蛇姥接过阴魂木，心情大好，再次启动了那渡厄法阵。
“这就送你们过河，直通南疆伏龙城！”
光桥横跨腐仙河，散发着渡厄往生的气息。
陆沉带着二人，踏上光桥。
他回头，最后望了一眼阴森的万蛇窟，目光仿佛穿透了万丈岩层，看见了那深潭之底，那座等待着他的古老阵法。
机缘的种子，已经种下。
待他日修为大成，必将回来，亲手推开那扇通往未知世界的大门。
眼下，先去南疆，为阿雅和岩罡寻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然后，便是全力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