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采药人刀疤李的指引,队伍改变了方向,朝着“一线天”所在的深谷行进。
这条路比之前的“蛇骨道”更加难走,几乎完全被原始植被覆盖,需要不断攀爬陡峭的岩壁,穿越刺人的荆棘丛。
裴昭明用佩剑斩断挡路的藤蔓,白砚舟则仔细留意着脚下,提醒大家避开湿滑的青苔和隐蔽的石缝。
“跟紧些,这路多年没人走了。”
老采药人气喘吁吁地提醒,柴刀砍在坚韧的藤蔓上砰砰作响。
轰鸣的水声越来越近,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水汽和负离子的清新气息,稍稍驱散了一些山林间的腐闷。
穿过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狭窄岩缝——“一线天”,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被环形峭壁包围的幽静深谷呈现在众人面前。
谷底绿草如茵,野花点缀,一条银练般的瀑布从数十丈高的崖壁上倾泻而下,砸入下方的深潭,溅起漫天水雾,在阳光下折射出小小的彩虹。
与外界险恶的环境相比,这里宛如世外桃源。
而在深潭不远处,靠近山壁的地方,果然矗立着一间极其简陋的茅草屋。
屋顶茅草厚实,墙壁由泥土和石块垒成,看上去有些年头,但与周围环境却奇异地融为一体。
茅屋低矮,屋檐下挂着几串风干的药草和形制古朴的竹篓。
茅屋前,有一小块开垦出的土地,种植着一些众人从未见过的奇异花草,并非寻常观赏植物或药材。
一个石头垒成的简易灶台上,放着一个冒着丝丝热气的陶制药罐,空气中除了水汽和花香,果然隐隐飘荡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陈茶与沉香的混合气息。
“就是这里了。”
老采药人压低声音,指了指那茅屋,“这味道,这做派,准是那位‘茶痴’没错。”
一切都与采药人的描述吻合。众人放轻脚步,缓缓靠近茅屋。
屋门虚掩着,里面光线昏暗,隐约可见一些简单粗糙的木质家具和堆放的杂物,墙上似乎还挂着几件蓑衣斗笠。
裴昭明深吸一口气,正要上前叩门,茅屋的门却“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推开了。
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确实如刀疤李所说,须发皆长,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头发灰白纠结,衣衫是粗麻布制成,多处磨损,沾着泥土和草屑。
他看上去年纪不小,背脊却并不佝偻,身形清瘦。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透过散乱发丝的缝隙,那眼神并不浑浊,也没有疯癫之色,反而异常清澈、深邃,如同他身后的潭水,平静之下,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波澜。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没有惊讶,没有愤怒,也没有欢迎,仿佛他们的到来,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
“岩叟大师?”陆雪芽试探着,轻声唤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注意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关节粗大,布满老茧,那是长年累月制茶揉捻留下的印记。
那人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在陆雪芽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认出了她,眼神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但很快又恢复了古井无波。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白砚舟深吸一口气,空气中那特殊的香气更加清晰,他低声道:“不会错,这气息……与幻香中的基底成分,同源。还有这满园异草,恐怕不止是观赏之用。”
眼前这个看似与世无争的隐士,极有可能就是制造了那索命幻香、布下死亡棋局的……制茶大师,岩叟。
深谷,茅屋,高人现。一场关乎生死、理念与真相的对峙,在这与世隔绝之地,悄然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