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雪一行人行动极为谨慎,凭借着高超的潜行技巧和对地形的熟悉,终于有惊无险地穿过残破的、仿佛随时会倒塌的殿宇和荒芜的、弥漫着腐殖质气味的庭院,接近了那座位于幽冥观最后方、如同巨人般矗立的青石观星台。
观星台由巨大的、表面布满苔藓和风化痕迹的青石垒砌而成,呈标准的圆形,共有三层,有狭窄而陡峭的石阶如同蛇躯般盘旋而上。
此刻,台顶似乎经过了一番临时的、仓促却有效的清理和布置,散落的碎石和杂草不见了,隐约可见模糊的人影在上面晃动,以及更加清晰的、不同颜色的奇异光芒在有节奏地闪烁,仿佛一颗颗跳动的心脏。
裴昭雪示意众人分散隐蔽在观星台底层的阴影、石缝以及枯死的灌木丛中。
她与白砚舟、苏九选择了一处能够仰视台顶大部分区域、前方又有半截残垣阻挡的绝佳位置,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运足目力,向上望去。
这一望,即便众人早已在脑海中想象过各种可能的场景,也不禁齐齐倒吸一口冷气,感到一股混杂着恶心、愤怒与深入骨髓的寒意从脚底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只见观星台的顶层,被清理出了一片异常干净的圆形区域,仿佛被某种力量刻意清扫过。
地面用暗红色的、粘稠得仿佛尚未干涸、混合了朱砂、黑狗血乃至更邪恶物质的颜料,绘制着一个巨大而复杂、充满了扭曲线条和诡异符号的阵图,其核心纹路与《太阴炼形录》中的禁忌图案,以及那些被剥离出的“长生蛊”背甲上的先天卦象,隐隐呼应,散发着不祥的红黑交织的光芒。
而阵图的七个关键能量节点上,分别僵硬地、笔直地矗立着一具尸体!正是西市连环案中失踪的那七个人!
赵四(木面具,凶神相)、柳书生(铜面具,悲苦相),以及另外五名他们之前虽尽力排查却未能及时阻止的受害者(分别对应水、火、土等属性,面具材质各异,表情却统一)!
他们脸上覆盖着不同材质、造型夸张诡谲的傩戏面具,面具下方,那嘴角咧开、仿佛窥见了极乐深渊的诡异笑容,在月光和阵图邪光的映照下,显得无比刺眼和恐怖。
他们的尸体并未腐烂,反而呈现出一种极不自然的、仿佛被强行灌注了生机般的僵硬与“鲜活”,皮肤下似乎有微弱的光芒在沿着特定脉络流动。
而这七具蛊尸的摆放位置,赫然精确无比地对应着此刻夜空中那清晰可见的北斗七星!
从勺口的天枢(贪狼)到勺柄的摇光(破军),无论是直线距离还是弧度,都分毫不差!
每一具尸体,都与其对应的星位,以及其体内“长生蛊”所承载的特定卦象属性,形成了精确无比的能量共鸣与导引。
肉眼可见的、极其稀薄的、带着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微光的阴煞之气与残魂碎片,正从七具蛊尸的眉心缓缓溢出,如同七道纤细却凝而不散的彩色烟柱,扭曲着升腾而起,在祭坛上空约一丈处交织盘旋,最终汇向阵图中心正上方的虚空,形成一个缓慢加速旋转的、灰蒙蒙中夹杂着七彩丝线的、散发出强大吸力的能量漩涡!
在阵图的边缘,还按照特定的八卦方位,插着七面颜色各异(对应五行七色)、绘制着扭曲符咒的诡异幡旗,此刻正无风自动,猎猎作响,旗面上的符文仿佛活物般蠕动,似乎在加强着能量的汇聚、束缚与引导。
“七星转灵……不,这根本就是古籍中记载的、早已失传的‘七星聚阴夺魄逆元阵’!”
白砚舟声音发紧,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低声道,仿佛怕惊扰了台上那邪恶的平衡,“他以七具蕴含不同属性先天卦象的‘长生蛊尸’为能量基座,强行对应北斗,不是在汇聚普通的阴气,而是在掠夺、是在强行抽取这片土地上沉淀的阴煞与尚未完全消散的残魂之力!你们看那漩涡的颜色,驳杂不纯,充满了怨念与痛苦!这能量……太庞大了,也太混乱、太邪恶了!他到底想用这股足以摧毁一切的力量做什么?”
苏九也感到一阵强烈的心悸和恶心,她强忍着不适,低声道:“那漩涡中心……下方对应的阵眼,空空如也,但能量却都在向那里汇聚……那就是准备容纳和转化这些狂暴力量的地方吗?袁客师……他到底想在那里放置什么?或者说……召唤什么?”
答案,似乎即将揭晓。
因为,他们看到,一个身着繁复而古老的玄黑底色、银丝星纹祭袍、手持那柄莹润白玉拂尘的身影,已然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登上了观星台,正站在那能量漩涡的下方,仰望着越来越接近天顶、光华灼灼仿佛要将夜空都点燃的太阴星,口中念念有词,周身散发出与天地星辰交融的诡异气息。
正是袁客师!他仿佛成为了这个邪恶大阵的一部分,或者说,他就是阵法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