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具灵体还站在裂缝边缘,手指僵直地指着我,嘴角咧到耳根,声音像是从锈铁管里挤出来的:“楚昭……你不该回来的。”
寒星的戟尖已经抵住它眉心,只差半寸就能刺穿那枚发烫的“楚”字。可我没让她动手。
我抬手,折扇轻轻一拨,将她的戟压低了三分。
“别杀它。”我说。
她愣了一下,但没问为什么。这丫头最近学乖了,知道我在奇怪的时候做决定,往往是因为脑子里那本破书又翻到了新页。
我闭上眼,意识沉入《天命漏洞手册》。那些密密麻麻的批注在脑海里自动滚动,像老式竹简一页页翻过。很快,一行小字浮现:
**“残念投影,声源双重嵌套。外层为渊主残语,内层为未知干扰信号——频率匹配三千年前九重天崩塌时最后一道传音符。”**
我睁开眼,瞳孔微缩。
不是复活,也不是幻觉。是有人在用某种方式,把过去的声音重新投射进来。就像把一段死掉的录音塞进活人的喉咙里播放。
但这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它们现在还能动。
那具指着我的灵体突然抽搐了一下,额上的“楚”字猛地一亮,整个人像被通了高压电似的向后倒去,砸进黑雾中。下一瞬,更多身影从裂缝爬出,动作比之前整齐得多,像是终于完成了系统初始化。
“主人?”寒星退了半步,握紧战戟。
我冷笑一声,折扇指向最前面三具灵体的右膝:“打那儿,它们膝盖有裂纹。”
她眨了眨眼:“啊?”
“我说——”我不耐烦地吼了一嗓子,“右!膝!碎了整条腿就废!”
话音未落,她已经冲了出去。
胡服下摆被劲风掀起,右臂鳞片暴起,金光顺着血脉蔓延。她跃起的瞬间,战戟变形为长戟,戟尖带着弧度狠狠砸下——
“咔!”
第一具灵体右膝炸开,碎片飞溅。它整条腿当场扭曲成麻花状,扑通跪地,挣扎着还想往前爬。寒星落地一个滑步,顺势横扫,第二具灵体膝盖应声断裂,第三具刚抬起脚,就被她一脚踹中关节,直接跪倒。
三具同时瘫痪,额上“楚”字疯狂闪烁,像是信号不良的灯泡。
“原来它们也会摔跤啊。”她甩了甩戟柄上的灰,笑出一口小白牙。
我没接话,目光扫过第二批涌出的灵体。它们不再乱冲,而是迅速分成三组,呈三角阵型包抄过来,明显是有战术意图了。
“小心点,这群家伙开窍了。”我提醒。
寒星眼角余光瞥了我一眼,忽然嘴角一扬。
她假装前冲,脚步却在中途一顿,右脚一拧,整个人旋身滑入三角阵的死角。两侧灵体扑空,她趁机用戟柄猛撞其中一具肋部,逼得它踉跄后退,阵型出现缺口。
“诱敌?”她回头冲我眨了下眼,“你刚才敲肩的动作,我还记得。”
我冷哼:“记性不错,就是脑子还是不太够用。”
她吐了吐舌头,正要回嘴,忽然脸色一变,猛地后跳三步。
就在她原地位置,一道血刃凭空劈下,石台炸开一道深坑,碎石四溅。
我早就在第一批灵体动作迟缓的瞬间察觉不对。
《天命漏洞手册》再次浮现批注:
**“每轮攻势结束0.7秒后必有一次偷袭,来源方位与主声源偏移15度。规律稳定,疑似程序化设定。”**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低喝:“后退三步!”
寒星没犹豫,立刻照做。下一瞬,又一道血刃劈落,比刚才更狠,几乎撕开地面。
我从袖中抽出一页泛黄纸片——那是《天命漏洞手册》的记忆残页,随手贴在坑沿。墨迹自动重组,显现出一行小字:
“偷袭间隔固定,下次提前半息预警。”
寒星喘着气走回来,抹了把脸上的灰:“所以……那老东西其实挺守规矩?”
“规矩?”我嗤笑,“他不是守规矩,是懒。以为同样的招数用三千年都不会被人看穿。”
她咧嘴一笑:“那咱们就教他什么叫版本更新。”
第二批灵体再次扑来,这次数量更多,动作也更快。但寒星已经摸清节奏,专挑右膝下手,打得干脆利落。一具接一具跪倒,有的甚至还没靠近就被她一脚踢爆膝盖。
“主人你看!”她一边打一边喊,“我现在都不用你喊指令了!”
“少废话,左边那个要绕后!”
她头也不回,反手一戟横扫,正中那具灵体右膝内侧。它当场跪倒,额头“楚”字“啪”地熄灭,像被拔了电源。
“断网成功!”她得意地晃了晃戟。
我盯着战场,脑中继续分析数据。这批灵体的行动模式越来越像某种预设程序,每一次攻击、每一次撤退都有迹可循。而那道隐藏在渊主声音背后的诡异声线,自刚才出现一次后便再未响起。
但它一定还在。
就像病毒藏在系统底层,不动声色地观察、学习、等待重启时机。
“寒星。”我在她又一次击碎三具灵体后开口,“别追残躯,集中清理活着的。”
“明白!”她一个翻身跃上高处,居高临下锁定新一批爬出的灵体,“这次我要打出连击!”
她右臂鳞片完全展开,锁骨下的契约纹路灼热发亮,整个人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她纵身跃下,战戟旋转如风,连续三记精准打击,全部命中右膝。三具灵体齐齐跪倒,动作整齐得像是排练过。
“十连杀!”她落地时大喊。
“谁给你计分的?”我没好气地说。
“星盘要是在线肯定刷弹幕了!”她笑嘻嘻地甩了甩戟,“说不定还是‘前方高能’。”
我懒得理她,注意力全在裂缝深处。那里黑雾翻涌的速度变了,不再是无序扩散,而是有节奏地收缩、膨胀,像某种生物在呼吸。
而且……
我眯起眼。
地面开始轻微震颤。不是灵体踩踏带来的震动,而是更深、更沉的波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地下移动。
寒星也感觉到了,停下动作,抬头看我。
我缓缓收起折扇,低声说:“别放松,锁链声来了。”
她一怔:“什么锁链?”
话音未落——
“哗啦……哗啦……”
金属拖曳的声音从裂缝深处传来,缓慢、沉重,每一下都像是刮在骨头上的钝器。地面随之微微震颤,石缝中渗出暗红色的液体,一滴一滴落在坑边,冒着细小的泡。
寒星咽了口唾沫:“这听着……怎么像判官来提人?”
“不是判官。”我盯着那道裂缝,左手不自觉攥紧了那页残页,“是那个自称‘为三界着想’的老疯子,终于肯亲自下场了。”
她深吸一口气,战戟横于胸前,右臂鳞片仍未褪去,眼神却比刚才更亮。
“主人,你算无遗策啊。”她笑着说。
我低头看了眼残页上刚浮现的新字:
**“真身降临前必有三次锁链拖行,第三次结束即为攻击起点。”**
我合上折扇,指节抵于唇边:“不算,只是知道那老东西最爱按套路出牌。”
远处,锁链声越来越近。
黑雾深处,一道轮廓正缓缓凝聚。
它的第一步踩在碎石上,发出咔嚓一声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