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不会完全信任任何一方势力,这是帝王的本能。
佛道两教势力庞大,此番虽可借其力以解燃眉之急,但若任由其在军中坐大,将来必成心腹之患。
先帝的告诫,言犹在耳。
他又不是傻子,岂能任由别人牵着鼻子走!
沉吟片刻,景熙帝对心腹太监低声吩咐几句。
不多时,几名身着寻常儒衫,气质却颇为精干的中年男子悄然进了偏殿的一间密室。
这几位正是景熙帝尚为三皇子之时,便追随其左右,出自潜邸的幕僚心腹。
他们或许不通军国大事的具体细则,但于权谋制衡,帝王心术一道却极为精通,是景熙帝最为信赖的智囊。
景熙帝将方才殿中之事,以及设立“护国天师府”与“降魔罗汉堂”的决定简略告知了几人,随后直接问道:“诸位先生,对此事,有何看法?佛道两教势力不容小觑,朕虽需借重其力,却也不能坐视其尾大不掉。当如何制衡?”
几位幕僚低声商议。
半刻钟后,为首幕僚王先生沉声道:“陛下圣明,所虑极是。佛道之力如双刃之剑,用之得当,可斩妖邪;若驾驭不当,恐反伤自身。制衡之道,在于不能令其一枝独秀。”
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继续分析道:“如今西夏叛军之所以如此嚣张跋扈,除却那诡异的凶兽大军外,还在于其与北方匈奴结成了联盟,此乃叛军最大的倚仗,亦是其胆敢长驱直入的底气所在!”
另一名幕僚接口道:“王先生所言极是。陛下,若我们能设法破解西夏与匈奴的联盟,甚至若能暂时安抚住匈奴王庭,许以重利,使其按兵不动,或至少保持中立,那么,便可断去西夏一臂。”
王先生点头,语气变得兴奋:“不仅如此,一旦北境压力解除,我朝与匈奴对峙的数十万边军精锐便可抽调出大部,火速回援长安。”
“这些边军,常年与匈奴铁骑厮杀,战力彪悍,远非内地卫所兵可比。他们一旦入关,不仅可解长安之围,更可成为陛下手中一支强大的力量,用以制衡那新成立的‘诛邪军’与佛道势力,此乃一石二鸟之策!”
景熙帝眼前豁然开朗,阴郁心情一扫而空,抚掌大笑:“妙!妙啊!哈哈哈!好一个‘一石二鸟’之策,破其联盟,抽其精锐,制衡新军,诸位先生真乃朕之子房也!”
他当即重赏了几位幕僚,心中畅快无比,暗道关键时候,还是得靠自己潜邸时的这些老人啊。
思路清晰,句句说在点子上。
比朝堂上那些只会磕头喊‘臣有罪’的酒囊饭袋,强了何止百倍。
早晚有一天,他要把那帮废物全都清理出去,换上朕的自己人。
兴奋过后,一个棘手的问题摆在了面前,景熙帝想着:“该如何安抚那匈奴王庭呢?匈奴人贪婪成性,不见足够的好处,绝不会轻易罢手。况且如今西夏势大,他们又怎会背弃眼前的‘盟友’?”
是夜,景熙帝在宠妃宫中,一番激烈的三十秒搏斗之后,他感觉非常爽。
景熙帝手指轻轻抚过爱妃嫩滑的肌肤,脑子里有了个想法。
次日清晨,永寿宫。
此处乃是当今太后,景熙帝生母,原庆贵妃的居所。
自先帝嘉佑帝崩逝,景熙帝登基后,她便成了这后宫之中最尊贵的女人,移居永寿宫,尊为太后。
太后脸上露出笑容,打趣道:“皇儿今日怎么这般早就过来了?可是有什么喜事要与分享?”
景熙帝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坐到太后身旁,故作轻松道:“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想早点来看看母亲。”
太后挥了挥手,左右侍奉的宫女太监全部退下。
待殿内只剩下母子二人,她拉起景熙帝的手,柔声问道:“好了,这里没有外人。皇儿,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们母子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景熙帝一声长长叹息,将如今大秦面临的危局,西夏叛军与凶兽肆虐,长安被围,朝廷兵马捉襟见肘,以及佛道势力借机坐大的隐忧,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太后听着,脸色也渐渐凝重起来,轻叹道:“先帝给皇儿你留下了一个烂摊子啊。辛苦我儿了。”
“母后言重了。”
景熙帝握住太后的手,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儿臣如今已有一个可以扭转乾坤的法子,只是此事成败,还需母后助我!”
太后微微一怔:“哦?什么法子?皇儿但说无妨,哀家若能办到,定会全力助你。”
景熙帝目光直视太后,一字一顿:“儿臣想与匈奴王庭和亲!”
“和亲?”
太后脸色骤变,声音发颤:“你是说...昭华?”
昭华公主乃是先帝女儿,也是景熙帝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先帝在时,对她宠爱有加,视若掌上明珠。
她身份尊贵,容貌倾城,正值妙龄。
景熙帝点了点头:“正是。”
“唯有昭华这般尊贵的身份,才能彰显我大秦的诚意,也才能真正安抚住那贪婪的匈奴王庭,使其背弃西夏,至少保持中立。如此,北境边军方可抽调回援,长安之围可解,佛道势力亦可得以制衡。此乃关乎社稷存亡的关键。”
太后听罢,身子微微一晃,她沉默良久,哽咽道:“皇儿可知,昭华她其实心中早已有了属意之人,此事很难啊...”
声音苦涩不忍。
景熙帝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但他朝着太后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母后!”
景熙帝涕泗横流,“江山社稷,亿万黎民,如今皆系于此。儿臣恳请母后,为了大秦的国祚,为了列祖列宗的基业帮帮儿臣吧。”
太后的心如同刀绞一般。
一边是心爱女儿的终身幸福,一边是儿子和整个国家的存亡,抉择,何其残酷。
泪水从太后眼角滑落。
她再睁开时,眼中已满是痛苦,颤抖着扶起景熙帝:“哀家那边...母后去说...”
简简单单一句话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