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熙帝内心欣喜若狂,面上却装出一副沉痛羞愧模样,安抚太后几句,便匆匆返回宫殿。
一回到殿中,立刻召来心腹,选派精明特使携带国书与厚礼,火速北上前往匈奴王庭,商议和亲事宜。
另一边,太后将和亲的决定告知昭华。
“不,母后,我不嫁,我死也不嫁到那蛮荒之地!”昭华泪如雨下,声音凄厉。
她脑海中浮现的,全是当年在金明湖不慎落水,那个如同天降临的身影——靖武王王长乐。
他将她从冰冷的湖水中救起,惊鸿一瞥却已深深烙印在她的心底。
这些年来,她心中再容不下第二个男子,也因此一直未曾选择驸马。
如今,要她远嫁野蛮不开化的匈奴,她如何能接受?
太后心中痛如刀割,却也只能语重心长分析利弊,细数大秦危局,可昭华如何听得进去?
她是先帝最宠爱的公主不假,但先帝已经崩逝了。
她是当今陛下的胞妹不假,但这等关乎国运的大事,若非皇兄景熙帝亲自首肯,母后又怎会来劝说她?
她的反对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她大哭大闹了整整三天,摔碎了宫中无数珍玩器物,但最终换来的只是更加严密的看守和太后愈发憔悴的面容。
绝望淹没了她。
第四天清晨,昭华公主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母后...儿臣...同意了。”
景熙帝闻讯大喜,立刻加紧筹备。
又过数日,北边传来消息,匈奴王庭同意了和亲,但提出了极其苛刻的附加条件,索要天文数字般的金银财宝,大量的盐铁物资,以及数百熟练的工匠。
景熙帝眼皮直跳,心中暗骂匈奴人贪婪无度。
但他现在已别无选择了,只要能切断匈奴与西夏的联盟,别说这些,就算再翻一倍,他也只能咬牙答应。
景熙帝当即大手一挥:“准,一切依匈奴王庭所言,务必尽快办妥!”
宫内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和亲事宜,一切从简,紧赶慢赶,终于在六月十五这天将一切准备就绪。
和亲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景熙帝并未大张旗鼓,只是备齐了匈奴索要的物资,派了五百禁军随行护送。
这天傍晚,夕阳如血,映在朝歌城北门。
太后和景熙帝亲自送别。
太后早已是泪流满面,若非情势所逼,哪个母亲愿意将自己的女儿送入虎狼之口?
昭华公主身着华丽嫁衣,许是心情不好,又或脂粉擦得厚,脸上全无血色。
她马车前对太后郑重地磕了三个头,然后转向景熙帝,声音平静:“皇兄,此次一别,山高路远,怕是再难回到这朝歌城了。”
昭华公主继续说道:“临行之前,昭华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皇兄成全。”
景熙帝温言道:“皇妹但说无妨,朕无有不允。”
昭华目光扫过那群护送的禁军,轻声道:“此次护送的禁军将领,昭华并不认识,心中实在难安。可否为昭华换一个可靠之人?”
景熙帝眼睛微微一眯,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尚未开口,一旁的太后抢先道:“应该的,此去路途遥远,安危最是重要,皇儿,就依了昭华吧!”
景熙帝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问道:“不知皇妹想换何人?”
昭华似乎早有准备,轻声吐出一个名字:“禁军骁骑营都尉——陈功。”
景熙帝在脑中迅速思索着这个名字。
陈功?
此人他有些印象,似乎是个行事稳重,家世清白的中级将领,并无甚特别背景。
他沉吟片刻,还未答话,太后又一次抢先开口道:“好!就依昭华,传旨,命禁军都尉陈功,领五百禁军护送昭华公主北上和亲。”
景熙帝见母后态度坚决,也只好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于是,在一片悲戚的气氛中,新任禁军将领陈功率领五百禁军护送着载有昭华公主和巨额陪嫁的车队,缓缓驶出了朝歌北门,踏上了北上和亲的漫漫征途。
车队行进速度不快,但不过数日工夫,便已行至北方重镇——雁门关。
此地山势险峻,关城巍峨,乃是中原抵御匈奴铁骑的关键战场之一,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出了此关,便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和匈奴人的势力范围了。
雁门关雄踞在北境群山之间,自古便是中原抵御北方游牧民族的咽喉要道。
面对从小在马背上长大弓马娴熟,来去如风的匈奴铁骑,唯有最精锐的边军方能在此站稳脚跟。
镇守此关的,乃是大秦北境威名赫赫的神箭营指挥使,其麾下神箭营将士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神射手,能在奔驰的马背上开弓,于百步之外射中飘落的柳叶。
正是凭借这手出神入化箭术,神箭营才能在广阔的草原上与匈奴人对射而不落下风,这也是神箭营招募要求高得令人发指的原因。
神箭营指挥使早已接到景熙帝旨意,知晓和亲队伍将途经此地,亲自安排了关内最好也最为僻静安全的一处院落,供昭华公主居住,既是照顾,也是监视。
昭华公主一行入住,她似乎对一切都认命了,神情淡漠,除了必要的用膳和歇息,大多时间便待在房中,与贴身侍女默默相对,不见丝毫波澜。
傍晚时分,关城内忽然响起一阵热烈的欢呼声,由远及近,声浪震天。
原来是神箭营中威望最高,犹在指挥使之上的军中大将啸月箭狼郑狼,率领麾下精锐回来了。
郑狼此人,乃是雁门关的定海神针,真正的传奇人物。
且不说早年间一箭射杀匈奴王,便是前些年大秦内忧外患,匈奴人趁机连破三关,杀入云中郡,烧杀抢掠,形势岌岌可危。
正是郑狼挺身而出,硬生生将其赶出关外,夺回雁门,并镇守北境至今。
传闻他一箭能射出数百米,箭出必饮血,匈奴高层将领闻其名而胆寒,轻易不敢在阵前露面。
此次他带队出关,端掉了一个时常骚扰边境的匈奴小部落,缴获不少战利品,士气高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