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抬手的瞬间，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唐芯的标枪还举着，姚丽莎的手搭在担架绳上，裴千雅正把退烧药收进包里。空气像被冻住了一样。
那串脚印通向谷口左侧，清晰得不能再清晰。不是他们的人留下的。
“有人先到了。”唐芯压低声音，“至少四个，走得很散。”
白露蹲下身，手指摸了摸地面的痕迹。泥土被踩得发硬，边缘有拖痕，说明对方背着装备，动作不急但很稳。她抬头看向南谷入口的方向，那里原本是他们计划撤离的路线。
现在不能走了。
她转头看队伍。龙弋还在昏迷，脸灰得厉害，呼吸浅。担架一路颠簸，绷带又被血洇出一圈暗红。裴千雅守在他边上，手一直没离开他的手腕。
“怎么办？”姚丽莎问。
白露站起身，脑子里飞快过方案。原路返回？不行，来时的坡已经被碎石堵了大半，再爬一次等于送死。强行冲过去？敌人已经布控，开阔地就是靶场。
她正要开口，一个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我……我知道一条小路。”
是蒋雨萌。
所有人都扭头看她。她缩在担架后侧，双手抱着膝盖，说话的时候头都没抬。
“什么路？”白露问。
“断崖那边……有条裂缝。”蒋雨萌慢慢抬起头，“我前几天采果子，不小心滑下去的。底下是空的，穿过去能到后山缓坡。我没敢走完，但记得入口在哪。”
唐芯皱眉：“你之前怎么不说？”
“我……我以为没什么用。”蒋雨萌声音发抖，“而且有点吓人，黑乎乎的，我一个人不敢进。”
白露盯着她看了两秒，没再追问。时间不够了。
“唐芯。”她立刻下令，“去查一下那个入口。十分钟内回来。”
唐芯二话不说，抓起标枪就往前溜。她贴着岩壁移动，身形很快消失在乱石堆里。
剩下的人原地不动。姚丽莎解开背包带，把水壶递给裴千雅。裴千雅接过来，只敢给龙弋润了下嘴唇。他的喉咙动了一下，像是想吞，但没力气。
五分钟后，远处传来轻微的敲击声——三下短，一下长。是唐芯的信号：确认存在。
又过了两分钟，她回来了。
“真有。”她喘着气，“一道竖着的缝，大概四十厘米宽，往里十几米就开始往下斜。地面湿，但没塌方迹象。我扔了块石头进去，回声挺远，应该是通的。”
“能过担架吗？”
“难。中间有段特别窄，得拆一边杆子。不过只要人小心点，能过去。”
白露立刻拍板：“改路线。走裂缝。”
命令传下去，队伍马上调整。唐芯重新当尖兵，先进通道探路。白露和姚丽莎负责抬前段担架，蒋雨萌和裴千雅护后。裴千雅背着医药包，随时准备处理突发情况。
出发前，白露最后看了一眼南谷方向。风把烟吹散了，天边泛红，太阳快落完了。
“走。”她说。
唐芯第一个钻进去。缝隙狭窄，她侧身挤进去时肩膀蹭到岩石，发出沙的一声。她往前挪了几步，回头打了个手势：安全。
白露推担架上前。入口比想象中更紧，木杆卡了一下，姚丽莎用力顶了顶才塞进去。龙弋的身体随着晃动轻轻一震，眉头皱起来，但没醒。
进去后光线骤暗，岩壁湿漉漉。裴千雅扶着蒋雨萌，两人一步步往里挪。
走到一半，通道突然收窄。
“卡住了！”姚丽莎低声喊。
担架横着进不去，一侧木杆顶在岩壁上，动不了。
白露立刻说：“拆杆！快！”
姚丽莎掏出折叠刀，割断绑绳。白露把前段木杆抽出来，队伍变成单列，一个个侧身挤过去。轮到担架时，白露和姚丽莎一前一后托着，裴千雅在后面推，蒋雨萌在最前面用手电照路。
“左一点！右下有坑！”蒋雨萌突然喊。
白露立刻调整方向。担架边缘擦着她的手臂划过去，留下一道血痕，她没吭声。
终于穿过去。后面的人重新绑好木杆，继续前进。
越往里越冷。龙弋开始发抖，裴千雅赶紧把备用毯子裹在他身上。她伸手摸他额头，烫得吓人。
“又烧起来了。”她说。
“还有药吗？”白露问。
“没有了。最后一管刚打完。”
白露咬牙。不能再拖了。
前方唐芯突然停下，做了个“静”的手势。
所有人屏住呼吸。
远处传来人声，模糊但确实在靠近。是血狼团的人。
“他们进谷了。”唐芯回头，“正在搜石头堆。”
白露立刻下令：“关手电，放慢脚步，别出声。”
队伍继续往前挪。地面越来越斜，往下延伸。空气流通起来，带着一股潮湿的土味。
又走了十分钟，前方出现微光。
出口到了。
唐芯先出去查看，两分钟后挥手示意安全。白露指挥大家加快速度。一个个钻出裂缝，落在后山斜坡上。
外面风很大，白露望向原营地，火光浓烟中废墟一片，几辆车在穿梭。
姚丽莎站在她旁边：“他们在烧东西。连仓库都点了。”
身后，裴千雅把龙弋安置在一处岩石凹地，背靠着石壁。他的脸被火光映得忽明忽暗，呼吸还是弱，但比刚才平稳了些。
蒋雨萌坐在旁边一块石头上，抱着膝盖，眼睛盯着地面。她从进来就没说话，现在整个人安静得不像平时的她。
唐芯和姚丽莎守在通道出口两侧，防备追兵。裴千雅专注地整理着剩余的纱布，准备重新包扎龙弋的伤口。
白露跳下石头，走过来蹲下。
“还能撑多久？”她问裴千雅。
“不知道。”裴千雅顿了顿，“他失血太多，又反复发烧。要是今晚能找到干净水和遮蔽处，也许……”
话没说完，龙弋的手突然动了一下。
不是抽搐，是主动的，手指微微蜷起，像是想抓住什么。
裴千雅愣住。
白露伸手碰了碰他的手腕。脉搏还在，不算强，但稳定。
“他还活着。”她说。
所有人看着他。
火光映在龙弋脸上，照出一道旧疤，从耳根划到下巴。风吹动他额前的头发，露出紧锁的眉头。
不知过了多久，然后他的眼皮动了动。
裴千雅立刻凑近：“龙弋？你能听见吗？”
没有回应。但他那只手，慢慢抬了起来，手指在空中轻轻划动，像是在指示某个不易察觉的方向或目标。
白露顺着他的手看去。
不是火场，不是通道，也不是他们刚来的路。
是他背后，那片漆黑的后山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