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的风还在吹，洞口的藤蔓被刮得来回晃动。唐芯刚加进火堆的松脂木烧到尽头，火光猛地一跳，随即暗了下去。
就在那一下亮起的瞬间，龙弋的手又抬了起来，手指直直地指向洞穴深处。
白露立刻伸手按住他手腕，发现脉搏又弱了几分，皮肤烫得吓人。
她没说话，转身把火把重新点着，插进石缝里。火光稳住后，她蹲下身，解开龙弋胸前的绷带。
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变成暗红色，一圈圈往外扩散，边缘发黑，有黄白色脓液渗出来。她用指尖轻轻碰了一下，热得像要烧起来。
“裴千雅拿水来。”
裴千雅赶紧翻出最后半壶水。她拧开盖子，倒了一点在布上，小心翼翼擦掉伤口周围的脏东西。
“疼……”龙弋突然哼了一声，眉头皱成一团，整个人抽搐了一下。
白露立刻按住他肩膀：“别动。”
姚丽莎站在旁边，看着那伤口，脸色变了：“这还能治？”
白露把绷带重新包好，站起身，扫了一眼所有人：“听好了。龙弋失血超过三成，伤口感染，体温至少三十九度五。我们现在没有抗生素，没有退烧针，连干净的纱布都不够。如果明天找不到药，他撑不过后天中午。”
裴千雅低头看着手里的空药瓶，眼圈红了：“我……我记得有种叶子能消炎，绿色的，锯齿边，长在湿土上。”
“北坡那种？”姚丽莎问。
“对。”
“那你现在就去？”唐芯抬头。
“不行。”白露直接打断，“外面黑，地形不熟，现在出去就是送死。等天亮再说。”
“可他等不了那么久！”裴千雅声音突然拔高，眼泪掉了下来，“他要是死了……我们怎么办？”
“他不会死。”白露盯着她，“我们也不会散。”
她走回龙弋身边，蹲下，一只手搭在他胸口，感受呼吸。太浅了，一下一下，像是随时会断。
“现在开始，所有人听我安排。”白露站起来，“第一，轮班守夜改成两小时一换。每班两个人，一个盯龙弋的呼吸和体温，一个守洞口。谁轮到了必须清醒，睡着算逃兵。”
没人反对。
“第二，清点所有物资，不只是吃的，还有能用的东西。背包、衣服、工具，全部摊出来。”
姚丽莎立刻把剩下的两个背包倒空。半壶水，三块肉干，一小包盐，一把折叠刀，还有一卷快用完的细藤。
“没了。”她说。
裴千雅拿出自己的小本子，翻开一页，上面写着几行字：“金丝桃叶、虎耳草、桦树皮……这些可能有消炎作用。但我没把握，也不知道岛上有没有。”
“那就记着。天亮后有人去找。”
“我去。”唐芯说。
“你第一班。”白露说，“先守夜，保存体力。”
唐芯张了张嘴，没再争。
白露走到龙弋身边，摸了摸他额头，烫得吓人。她脱下外衣，盖在他身上，又把唯一一条干燥毛毯拉过来，盖在胸口。
“我值第二班。”她说，“第一班谁和唐芯一起？”
“我。”裴千雅举手，“我得盯着伤口。”
“行。”白露点头，“其他人原地休息，不准睡死。听到名字马上醒。”
姚丽莎捡起地上的一块旧背包布料，开始撕成条状。“绷带不够，我拆点新的。”
蒋雨萌坐在洞口附近，耳朵竖着，眼睛盯着外面的藤蔓。风吹进来，她打了个寒颤，但没动。
唐芯走过去加了点松脂木，火苗跳了一下，照亮龙弋的脸。他嘴唇干裂，脸上全是汗，呼吸时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
“他还喘着气。”唐芯低声说，“这就够了。”
裴千雅蹲在石台边，手里拿着一块湿布，不停地给他擦脸和脖子降温。她每隔几分钟就伸手摸一次额头，每次都是同样的结果——还是烫。
“你说他能听见我们说话吗？”她问白露。
“不知道。”白露靠着石头坐下，“但他知道我们在。”
“他刚才又动了。”蒋雨萌突然说，“手指又往里面指了一下。”
白露立刻起身，走过去看。龙弋的手垂在身侧，指尖微微颤动，像是想抓什么。
她盯着那个方向看了几秒。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
但她记住了。
没有多问，也没有下令探查。
现在不是时候。
她回到龙弋身边，握住他一只滚烫的手，用力捏了捏：“听着，你不能倒。你倒了，我们全得死。”
龙弋没反应。
呼吸还是那么浅。
两小时后，第一班结束。
“怎么样？”白露问。
“体温没降。”裴千雅声音沙哑，“呼吸更弱了，一分钟不到十次。”
白露立刻伸手探他鼻息，确实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她又摸了摸颈动脉，跳得慢而无力。
“换班。”她站起来，“我来守。”
裴千雅让开位置，靠墙坐下，头一点一点地打盹。姚丽莎把新做的绷带放在她旁边，轻声说：“你睡会儿，我替你看着本子。”
唐芯把标枪靠在身边，闭上眼，但手一直放在枪柄上。
白露坐在石台边，一只手搭在龙弋胸口，另一只手握着他手腕。她数着心跳，一下，两下，三下……间隔越来越长。
唐芯跳起来照做。
白露又摸了摸他手臂，皮肤冰凉，但身体内部还是烫的。这是休克前兆。
她转头对姚丽莎说：“把剩下的肉干分成五份，每人吃一块。不准多拿。”
姚丽莎照办。
白露掰下一小块，塞进自己嘴里。干得难以下咽，但她强迫自己咽下去。
体力不能垮。
她是现在唯一的主心骨。
“你还记得他以前说过的话吗？”唐芯一边换湿布一边问。
“什么话？”
“他说过，只要一口气在，就不算输。”
白露点点头：“他还活着，就没输。”
她握住龙弋的手：“所以你也别想放弃。”
龙弋的手指忽然动了一下，像是回应。
白露没松手。她就这么一直握着，盯着他的脸，等着下一次呼吸，等着下一次心跳。
时间一点点过去。
裴千雅醒来，看到龙弋的样子，立刻爬过来：“我来量体温。”
她用手背贴了贴额头，脸色一沉：“还是高，可能更高了。”
白露没说话。
她知道情况在恶化。
但她不能乱。
她站起来，环视一圈：“接下来，谁当第三班？”
“我。”姚丽莎说。
“我陪你。”蒋雨萌小声说。
白露点头：“好。我和唐芯睡两小时，之后换你们。”
她坐回石台边，最后看了一眼龙弋的脸。
呼吸微弱，嘴唇发紫，体温滚烫。
但她还是握住了他的手。
“撑住，天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