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妥。”
明若泠立刻摇头,声音压得极低,冷静地分析道,“我们并不清楚他们的底细和心性。贸然现身,在对方惊魂未定之时,很可能被当成敌人或者新的威胁,反而会引发不必要的冲突,暴露我们自己。”
她紧紧拉住沈安若的手,低声道:“我们先靠近点观察,有身上的屏障在,只要不主动攻击或泄露杀意,他们应该察觉不到。看看情况再说。”
沈安若闻言,也觉得有理,压下心中的怜悯,点了点头。
两人借着屏蔽罩的掩护,借着地形起伏的遮挡,脚步放得极轻,悄无声息地朝着那三名修士靠近。二十米、十五米、十米…… 三名修士只顾着警惕来路,完全没有察觉身边多了两个 “影子”。
此刻,那三名修士惊魂稍定,但绝望和愤怒的情绪开始蔓延。
“都是这该死的令牌!什么狗屁积分,什么机缘!根本就是个陷阱!” 那名身着锦袍的男子情绪最为激动,他脸上满是愤恨和不甘,猛地从怀中掏出那枚星陨令牌,“这令牌一路指引我们走向死路,留着它只会招来更多杀孽!”
他像是要摆脱什么诅咒般,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朝着远处祭坛的方向砸了出去!
“不要!” 青灰劲装男子似乎想阻止,却已来不及。
就在那枚令牌脱离锦袍男子手掌,暴露在空气中的那一刹那 ——
异变陡生!
令牌本身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仿佛某种封印被解除!
与此同时,众人脚下那片焦黑的土地,瞬间亮起了无数暗红色的诡异符文,如同被点燃的导火索,迅速蔓延,构成巨大的阵法!阵法光芒与令牌的白光瞬间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道清晰的能量桥梁!
“嗡 ——!!”
一股无形的、却针对性的吸力自阵法中传来,并非吸收灵力,而是透过那枚令牌,强行抽取着某种更为本质、更为虚无缥缈的东西!
明若泠的破妄瞳术下意识运转到极致,淡金色的眸光穿透表象,她清晰地 “看” 到,一丝丝如同淡金色雾气般、代表着一个人福缘、命数、未来潜力的——气运,正从那名锦袍男子身上被强行剥离,通过令牌与阵法的连接,疯狂地涌入地底,汇向那座祭坛!
“那是…… 气运!” 明若泠失声低呼,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她瞬间明白了!
这星陨令牌根本不是什么记录积分的工具,它是一个标记,一个锚点,一个长期依附在修士身上、缓慢汲取并储存气运的容器!一旦令牌被主动激发比如离体或被强力摧毁,或者佩戴时间足够长达到饱和,就会立刻激活这隐藏的阵法,进行最终的气运掠夺!
那名锦袍男子因为愤恨掷出令牌,反而提前引爆了这个过程!
“我的…… 我的力量好像在流失……” 锦袍男子并未直接感受到气运的消失,但一种莫名的虚弱和空乏感袭来,让他惊恐万分。
他抬手时,发现指尖竟泛起一丝灰败之气,原本灵动的灵脉波动变得滞涩无比,连握着长剑的手都开始微微颤抖。
而随着他的气运被疯狂抽取,祭坛上方,一个模糊的、由纯粹能量和气运之力构成的巨大虚影,开始加速凝聚,散发出的威压越来越恐怖!
明若泠强压下心中的惊骇,破妄瞳术的光芒在眼中流转不休,死死盯住那暗红色阵法中气运的流向。她敏锐地察觉到,那淡金色的气运之力在被祭坛上方的虚影吸收一部分的同时,更多的部分似乎正沿着地面上那些如同血管般蔓延的符文,向着地底深处、向着更遥远的方向传输而去!
“安若师姐,” 明若泠声音凝重,密音传入沈安若耳中,“你仔细看阵法能量的流向,这些被抽取的气运,是不是大部分都通过地底的阵基网络,被输送到了秘境外部?”
沈安若闻言,立刻收敛心神,将自身对阵法的理解和感知提升到极致。她仔细观察着那暗红色符文的能量脉络和波动规律,越是分析,脸色越是苍白。
“没错!师妹,你说得对!” 沈安若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通过密音回复,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惧,她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明若泠的手臂,仿佛这样才能汲取一丝安全感,“这…… 这不仅仅是一个献祭阵法!它是一个极其庞大、极其恶毒的气运掠夺与传输大阵!这座祭坛只是一个…… 一个‘收割点’!真正吞噬这些气运的…… 在秘境之外!”
这个发现让两人遍体生寒。
星罗城,或者说幕后黑手,竟然布下如此惊天大局,以整个陨星海秘境为牧场,以两百名天骄为羔羊,掠夺他们最根本的气运!
就在这时,祭坛上方的虚影发出一声不甘的低鸣,凝聚的速度明显放缓,暗红色符文的光芒也开始忽明忽暗,阵法传来的吸力随之明显减弱,那连接着令牌与阵法的能量桥梁也渐渐变得黯淡。
明若泠目光一凝:“看来,是这枚令牌本身储存和连接的气运不够多,或者那家伙佩戴的时间不够长,不足以支撑更长时间的掠夺和完全唤醒那个东西。”
两人再次将目光投向那三名修士。
只见那锦袍男子瘫软在地,面色灰败,虽然身体没有明显伤势,但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精气神,眼神都变得有些空洞茫然,那是气运大损的征兆!
另外两人,青灰劲装男子和那名蓝裙女修,早已被刚才那诡异恐怖的一幕吓傻了,呆立在原地,浑身僵硬。
尤其是那名蓝裙女修,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度可怕的事情,用一只手死死地、几乎是痉挛般地捂住了自己手指上的一枚储物戒指 —— 储物戒上的灵光因她过度用力而微微闪烁,她却浑然不觉,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指甲因为用力而深深掐入掌心,仿佛生怕里面的星陨令牌会不受控制地自己飞出来,也将她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恐惧,如同无形的瘟疫,在幸存的三人之间无声蔓延。明若泠和沈安若隐藏在暗处,心情沉重无比。
沈安若紧紧抓着明若泠的手臂,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她望着那名气运被夺后形如槁木的锦袍修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密音问道:“若泠师妹,这令牌…… 这令牌不知用了什么阴毒手段,竟能窃取我等修士最根本的气运!如今我们该怎么办?我们自己的令牌……”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身上妥善藏好的令牌,感觉那原本温润的触感此刻变得无比烫手,仿佛是一个随时会爆炸的诅咒之物。
明若泠眼神锐利如刀,飞速地分析着现状。
她密音回道,语气带着一种冰冷的镇定:“这令牌如今看来,是标记,是容器,也是引爆这掠夺阵法的引信。直接丢弃或摧毁,恐怕会立刻像他一样,被强行抽取气运。方才阵法激活时,我刻意用屏障包裹住令牌,能明显感觉到阵法对令牌的牵引力减弱,说明我们身上的屏障或许能干扰阵法感应。”
她目光扫过那名依旧死死捂住储物戒的女修,继续道:“但一直带在身上,无疑是在身边埋了一颗不知何时会爆的雷,而且它很可能还在持续缓慢地汲取我们的气运。”
这是一个两难的绝境!丢也不是,留也不是!
“为今之计,” 明若泠思路清晰地给出方向,“首先,绝不能让令牌离开我们身体的屏蔽范围。其次,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在不触发阵法的情况下,安全剥离或者彻底封印这令牌的方法。” 她看向沈安若,“师姐,你精通符箓阵法,可能想到什么暂时隔绝或者压制令牌与外界联系的法子?哪怕是暂时的也行!”
沈安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思考着自己所学的知识。
“暂时隔绝…… 如果用封灵符配合断空石粉末,或许能制造一个短暂的、隔绝内外感应的封闭场,但效果能维持多久,能否完全阻断这种诡异的气运连接,我…… 我没有把握。” 她的语气有些不确定,毕竟这种涉及气运的阵法太过罕见和歹毒。
话音落下,两人之间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走?
她们自己的令牌问题还没解决,如同怀抱荆棘,每一步都可能触发未知的危险。
而且,这碎星岛危机四伏,除了已知的祭坛,谁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类似的陷阱?唯一的 “好消息” 或许是,她们来时方向的那两名 “驱赶者” 已经被解决了,那条路暂时可能是相对安全的。
不走?
难道要一直待在这诡异的祭坛附近?谁也不知道那虚影是否会再次凝聚,或者阵法会不会有别的变化。那三名修士如同惊弓之鸟,留在这里也毫无意义。
更重要的是,那三名同样身怀 “定时炸弹” 的修士…… 该怎么办?
明若泠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三人身上。
锦袍男子失魂落魄,劲装男子警惕却茫然,蓝裙女修依旧死死捂着储物戒,恐惧几乎要将她淹没。他们同样是这场阴谋的受害者。
沈安若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她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告诉那三人真相?
且不说对方信不信,万一他们情绪失控,当场丢弃令牌引发新的混乱,岂不是把大家都拖下水?可若是不说,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带着这致命的令牌,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走向毁灭,或者成为下一个激活祭坛的 “燃料”?
一种无力感和沉重的道德压力萦绕在两人心头。
告诉,可能引发不可控的后果;不告诉,又于心难安。
明若泠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她密音对沈安若道:“我们不能直接现身告知,风险太大 —— 若现身,我们不仅要解释自身来历,还要应对三人可能的崩溃或质疑,眼下令牌危机未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或许…… 可以给他们一个明确的警示和生路。”
她目光扫过地面,捡起一块焦黑的石子,运起微量灵力,迅速在上面刻下几行小字:
「令牌噬运,勿离勿毁。」
「速离此地,往东南行。」
「慎藏令牌,自求多福。」
刻完后,她借助地形遮挡,运转灵力将石子以近乎无声的轨迹弹射到青灰劲装男子脚边,发出一声轻微的 “嗒” 声,随即立刻拉着沈安若往掩体后缩了缩,压低身形避免被察觉。
那劲装男子猛地一惊,低头看到石子,先是警惕地四下张望,随后才小心翼翼地捡起。当他看清上面的字迹时,脸色瞬间剧变!
尤其是看到 “令牌噬运” 四个字和明确的逃生方向 “往东南行” 时,他眼中爆发出强烈的震惊与后怕。他猛地抬头看向四周,却只见空荡荡的焦黑土地和那座沉寂的祭坛。
他脸上阴晴不定,显然在急速思考这信息的真伪和来源 —— 东南方与他们来时的危险方向相反,且这信息若想害人,不必给出具体方向,倒像是真的在指引生路。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虽然轻微,但在死寂的环境中格外清晰。
另外两人虽然还沉浸在恐惧中,却条件反射般地瞬间进入了战斗状态!蓝裙女修手中多了一对闪烁着寒光的短刺,而那失魂的锦袍男子也猛地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握紧了自己的长剑,三人背靠背,紧张地环顾四周。
“徐大哥,怎么了?” 蓝裙女修声音发颤地问道。锦袍男子也投来询问的目光。
被称为徐大哥的劲装男子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迅速将手中的石子递到他们眼前,压低声音:“看这个!”
当那三行字映入眼帘时,空气中顿时响起两股清晰的、带着惊骇的吸气声!
“这…… 这令牌…… 果真有古怪!” 蓝裙女修看着自己紧捂的储物戒,脸色惨白如纸。
“噬运…… 竟然是窃取气运?!” 锦袍男子喃喃道,联想到自己刚才指尖的灰败之气和灵脉滞涩感,一股寒意从心底冒出。
“可信吗……?” 女修颤巍巍地问,眼中充满了彷徨。
锦袍男子虽然虚弱,却咬着牙道:“应当…… 应当不会有人在这种地方、这种时候搞恶作剧……” 这信息的出现太过诡异,但也正因如此,反而增添了几分真实性。
徐姓劲装男子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的寂静,又瞥了眼东南方雾气较淡的通路,沉声道:“不好说。但总好过待在这里坐以待毙!在这里待着,说不定这鬼阵法偷取我们气运的速度更快,死得更惨!东南方至少指明了方向!”
他的话如同重锤,敲碎了两人最后的犹豫。
“徐大哥,我们跟着你!”
“对,我们听你的!”
两人异口同声,此刻,这神秘的警示和徐大哥的决断成了他们唯一的依靠。
此刻他们好似不再是争夺名次胜利的对手,而是并肩而行的伙伴。
话音一落,三人不再迟疑,将信将疑地又加快了脚步,朝着明若泠指引的东南方向而去。徐姓劲装男子搀扶着依旧有些虚弱的锦袍男子,那名蓝裙女修则强压下恐惧,自觉地在前面小心探路,身影很快消失在焦黑土地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