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的怀旧和感伤，出现无法掩饰的僵硬。
他看着林渊指着照片的手，嘴唇动了动。
他的结巴在这一刻仿佛被卡住了喉咙，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吴邪的茫然，林渊的平静，和“老痒”的僵硬，构成了一幅诡异的画面。
“哈……哈哈！”
最终，还是“老痒”打破了沉默。
他干笑两声，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脸，试图让表情重新变得自然。
“痣？我……我怎么不记得……可能……可能是照片脏了吧？”
“对对对！”吴邪像是找到了台阶，立刻一拍大腿，附和道，“肯定是照片脏了！这么老的照片了，有点污渍很正常！”
他拿起相册，对着光仔细看了看，然后哈哈一笑。
“渊哥，你这眼睛也太尖了！这都能看见！我看就是个小黑点儿！”
吴邪笑着，将相册合上，随手放到了一边，仿佛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他不想让气氛变得尴尬。
一边是自己最好的发小，一边是救过自己无数次的救命恩人。
他下意识地选择了维护那个看起来更“弱势”的一方。
林渊没再说话。
他收回了手，看着吴邪将那本相册，连同那个破绽一起盖上。
但他知道。
从这一刻起，一道微不可察的裂痕，已经在他和吴邪之间产生了。
吴邪没有选择相信他的洞察力。
而是选择相信了自己记忆中的那份“友情”。
老痒悄悄松了口气，后背却已经感到了一丝凉意。
他看向林渊的视线里，那份贪婪和渴望悄然隐去，眼底浮现深深的忌惮。
这个男人……
他能看穿自己！
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吴邪努力地想要活跃气氛，但无论是他还是老痒，都无法再回到之前那种亲密无间的状态。
林渊的存在，就像一座沉默的冰山，散发着无形的压力。
……
最终，三人还是踏上了前往秦岭的旅途。
绿皮火车发出“况且况且”的声响，载着各怀心思的乘客，驶向秦岭那片神秘的群山。
硬座车厢里，人声嘈杂，混杂着泡面、汗水和劣质香烟的味道。
吴邪靠在窗边，有些闷闷不乐。
他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是和老友重逢、一起去发财的开心事，可从林渊问出那个关于“痣”的问题后，一切都变了味。
老痒坐在他对面，也一反常态地安静。
他低着头，似乎在打瞌睡，但紧绷的肩膀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林渊坐在吴邪身边，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
但他脑海中，却在飞速地整合着所有的信息。
吴三省的臣服。
陈皮阿四的野心。
胖子的卧底任务。
阿宁的军事化队伍。
身份成谜的解雨臣。
以及，这个由【物质化】能力制造出来的老痒。
所有的线索，最终都汇聚到了秦岭这片群山。
林渊缓缓睁开眼，转头看向身边的吴邪。
“吴邪。”
他朝吴邪的方向叫了声。
吴邪“啊”了一声，回过神来。
“这次进山……”
林渊表情严肃。
“无论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发生了任何超出你理解的事情。”
“记住。”
“必须，先相信我的判断。”
吴邪愣住了。
他从林渊的语气中，感受到了凝重和决绝。
不像去盗墓，反倒像是去赴一场决定生死的战争。
他看着林渊满是认真的脸，心中的那点不快和疑惑，瞬间被一种不安所取代。
他也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我知道了，渊哥。”
得到承诺后，林渊便不再多言，重新闭上了眼睛。
车厢再次陷入了“况且况且”的单调节奏中。
与此同时。
另一列开往同一方向的专列包厢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我跟你们讲，想当年胖爷我一个人，一把工兵铲，在关外对付一头成了精的黑熊瞎子……”
王胖子正唾沫横飞地跟一个满脸横肉的外国雇佣兵吹嘘着。
他把在鲁王宫和西沙海底的经历，添油加醋，全都安在了自己头上，说得是天花乱坠，神乎其神。
那外国哥们听得一愣一愣的，看向胖子的目光里，满是崇拜。
胖子很享受这种感觉。
但他的眼角余光，却一直没离开过斜对面。
那里，一个年轻人正独自坐在窗边。
他穿着一身裁剪得体的休闲装，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面容清秀，气质疏离，与这群五大三粗的雇佣兵格格不入。
他没有参与任何人的交谈，只是专注地用一块雪白的软布，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手中一把造型精致的短刀。
刀身在包厢的灯光下，反射着森冷的光。
他的动作不疾不徐，优雅得像是在擦拭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胖子心里撇了撇嘴。
小白脸。
装模作样。
但他也知道，这个看起来无害的小白脸，可能才是这支队伍里，除了那个叫阿宁的娘们之外，最需要警惕的人物。
九门解家的人。
胖子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继续跟那外国大汉吹牛，声音更大了几分。
“那血尸嗷的一嗓子就扑过来了！胖爷我当时眼皮都没眨一下，反手就是一个黑驴蹄子……”
火车，开始钻入山区。
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已经阴沉了下来。
浓重的雾气从山谷中升腾而起，山影憧憧，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况且……况且……”
火车行驶的速度，似乎也慢了下来。
吴邪所在的车厢里。
三人好像都已经睡着了。
老痒悄咪咪的睁开眼睛，扫视了一圈车厢，发现两人都睡着后慢慢的坐了起来。
他抬头看着窗外那些飞速掠过的、被浓雾笼罩的山峦，思绪好似回到了从前。
他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个极其复杂的笑容。
那笑容里，有悲伤，有满足，有解脱……
还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
他低下头，用一种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
声音不再结巴，喃喃自语。
“妈妈……”
“我带‘养分’，回来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