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审视完毕，镰鼬女王开始了它的“馈赠”。
它的动作僵硬而迟缓，仿佛每一个关节都在抗拒，却又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着。它伸出几根如同枯枝般的金属手指，指尖闪烁着幽冷的微光，依次点向众人。
一枚锈迹斑斑，边缘甚至有些卷曲的北冰洋牌汽水瓶盖，带着陈年积垢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早已消散的甜腥气，被放在了路明非面前。
紧接着，又一枚同样的瓶盖，落在了夏弥面前。第三枚，则滚到了绘梨衣的脚下，她迟疑了一下，弯腰捡了起来，眼眸里满是好奇。
随后，是两个看起来颇有年头的黄铜指南针，外壳磨损严重，玻璃罩下那纤细的指针微微颤抖着，似乎在这诡异的尼伯龙根里也失去了方向，分别给了诺诺和楚子航。
至于剩下的恺撒、苏沐霜、苏沐嫣、零、帕西、苏茜、孙若薇，得到的只是几个揉得皱巴巴、甚至带着些许不明污渍的烟纸壳，散发着劣质烟草和颓败的气息。
“赢家通吃，输家...留下点什么。”
镰鼬女王的声音再次响起，像是无数片生锈的金属薄片在相互刮擦，混合着老旧收音机调频时的杂音，“攒够一千个瓶盖，可以离开。”
它开始用那破碎断续的语调，宣读德州扑克的规则，内容简洁到近乎粗暴，只涵盖了最基本的流程、牌型大小和几种操作（跟注、加注、弃牌、全下），仿佛这规则本身也只是它这场永恒游戏里一个微不足道的、可以随意扭曲的注脚。
“这些东西...是干什么用的？”路明非捏着那枚冰凉的、带着锈蚀粗糙触感的瓶盖，忍不住开口，声音在这死寂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
荷官没有回答。它只是抬起了另一簇手臂，动作突兀而诡异，仿佛凭空一抓——哗啦啦！
一阵清脆而冰冷的撞击声响起，一堆沉甸甸、闪烁着暗金色幽光、仿佛由某种古老合金铸成的筹码，突兀地出现在了路明非面前，堆成一个小丘。
每一枚筹码都带着冰冷的质感，上面雕刻着模糊不清的、扭曲的符文，仿佛承载着无数失落赌徒的绝望。
如果带一枚筹码出去，或许每一枚筹码都会让史学家与炼金术师们疯狂，可惜，在这里，它们的价值还不如一个烟纸壳。
紧接着，其他人面前也出现了对应的筹码。
诺诺和楚子航面前是数量可观的暗金色筹码，而恺撒等人面前，则只有寥寥几枚暗金色筹码，更多的是数量稍多、但光泽更为黯淡、价值更低一级的古银色筹码。
众人瞬间明白了这些东西的价值。那看似废品的北冰洋瓶盖，竟在这里价值千金！
一个瓶盖，等同于一千枚暗金色筹码！指南针价值一百暗金筹码，而卑微的烟纸壳，仅能兑换十枚暗金筹码。暗金色筹码与古银色筹码的兑换比例，则是一比十。
“诶，原来瓶盖最值钱吗。为什么我们每个人还不一样的？”路明非诧异地看着自己身前一大堆的暗金色筹码。
但是荷官却没再解释，只是不知所以地重复着一些电影的台词。
“所以接下来我们就和它玩德州扑克咯？没想到闯关的第一个小boSS是靠牌技赢它。”
“嗯，但是德州扑克，一桌至多十人。”恺撒的声音依旧沉稳，带着领袖特有的、试图安抚人心的力量，“我们分批来吧。”
“我先我先！”孙若薇主动地举手，跃跃欲试地说，“我牌技还是很不错的~轻轻松松给它裤衩子都赢过来~”
“额...孙师妹，这东西会穿裤衩子吗？”
“哎呀，只是个修辞手法啦！”
恺撒的目光扫过众人，快速评估着。楚子航的冷静与计算能力，孙若薇的自荐，都是显而易见的优势。
他自己也需要在观察荷官行为模式的同时，统筹全局。
很快，第一轮参战人员确定：孙若薇、恺撒、楚子航、夏弥、苏茜、诺诺，加上庄家镰鼬女王，正好七人。
苏沐霜、苏沐嫣、零、帕西、路明非和绘梨衣则退到车厢连接处，严阵以待地观望着。
路明非紧紧握着手中的筹码，手心渗出冷汗，他既担心场上的同伴，又隐隐恐惧着自己迟早要坐上那张赌桌的时刻。
他可一直是三好学生，虽然成绩不怎么样，但也没怎么玩过德州扑克。更别说他的数学其实一塌糊涂，概率论更是完全学不明白......
赌局开始。
镰鼬女王发牌的动作僵硬而精准，扑克牌如同被无形之手操控，精准地滑到每位玩家面前。
初期的几局，气氛诡异得近乎温和。荷官的行为模式单一得令人费解——无论其他玩家下注多少，它几乎毫无例外地选择“跟注”，极少加注，仿佛一个拥有无限筹码、对胜负漠不关心的旁观者。
“它或许是在引诱我们。”楚子航低声道，他的目光锐利如刀，快速计算着概率和潜在收益，“它在建立我们的信心，我们最好还是不要掉以轻心，谨慎下注。”
“集中筹码吧。”恺撒立刻领会，下达指令，“先确保胜率最高的人积累资本。”
众人都没有异议，于是，恺撒、夏弥、苏茜和诺诺，一旦判断自己牌型不佳，便果断弃牌，将舞台留给楚子航和孙若薇。
楚子航如同精密的仪器。他面无表情，每一次下注都基于冷静到冷酷的计算。
当他拿到一对J，而公共牌出现另一张J时，他组成了三条。他没有表现出丝毫喜悦，只是按照最小加注额度稳步推进。
镰鼬女王果然跟注到底。楚子航面前的暗金色筹码稳定增长，逐渐堆叠起来，直到换成一个个瓶盖。
孙若薇的表现则更具戏剧性。她似乎真的被幸运女神短暂眷顾，或者她确实深谙此道。
有一局，她起手是不同花的A和K，公共牌翻出A、K、7，她组成了强大的两对。她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下注额度略微加大。
镰鼬女王依旧跟注。转牌是一张无关紧要的4，河牌则是一张q。孙若薇选择了谨慎的价值下注，镰鼬女王再次跟注。
亮牌时，孙若薇的两对胜出，她面前的筹码又一次膨胀，甚至超过了楚子航，她很快就兑换到了自己的第一个北冰洋瓶盖，那锈蚀的金属在她手中仿佛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绘梨衣在远处看着，虽然她看不懂，但还是小声对路明非说：“薇薇好厉害。”
路明非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浓。这一切太顺利了，顺利得像是在蓄积一场更大的风暴。陈狩没进来，还是让他心里的阴霾挥之不去......
车厢内，只有筹码碰撞的清脆声响和镰鼬女王那偶尔响起的、意义不明的低沉呓语，它似乎在哼唱着某首古老的、走调的歌谣。
楚子航和孙若薇面前的“财富”持续积累。楚子航拥有了两个指南针和超过五百枚暗金筹码，孙若薇则拥有一个瓶盖、一个指南针和近四百枚暗金筹码。胜利的曙光似乎就在眼前，一种虚假的乐观情绪在部分人心中悄然滋生。
然而，镰鼬女王那九颗头颅，始终保持着近乎永恒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直到新的一局开始。
公共牌被依次翻开：黑桃A，红心K，梅花q，方块10，黑桃J。
皇家同花顺的牌面！堪称德州扑克中至高无上的存在！任何能与此牌面组成同花顺或更高级别牌型的玩家，都将立于不败之地！
孙若薇感觉自己的呼吸骤然停止，血液冲上头顶。她强忍着颤抖，看向自己的两张底牌——黑桃10，黑桃9！
同花大顺！仅次于皇家同花顺的、几乎可以锁定胜局的绝世好牌！
巨大的狂喜和随之而来的贪婪瞬间攫住了她。这是天赐良机！她果然是被幸运女神选中的人！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推出了面前接近一半的筹码堆，这是一个极具威慑力的下注，意图榨干对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镰鼬女王身上。按照它之前几十局建立起来的“习惯”，它必然会跟注，甚至可能因为牌面巨大而选择加注或全下。
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镰鼬女王那颗一直低垂着的、仿佛主脑的头颅，缓缓抬了起来。它那空洞的眼窝依次扫过五张公共牌，最后，定格在孙若薇那张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上。
时间仿佛被拉长。它那十几只金属手臂安静地搁在身前，没有任何动作。
然后，那混合着金属摩擦与电流杂音的、毫无生命气息的声音，清晰地响彻车厢：
“弃牌。”
“什么？！”孙若薇失声惊呼。
荷官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却好像多了些人性化，“你下那么多，牌肯定很大吧~我才不跟呢，一手烂牌！嚯嚯嚯......”
楚子航的眉头深深锁起。
规则，改变了。或者说，捕猎的网，开始收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