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老大夫觉得自己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只不过不太确定先说哪个。
思忖再三，他决定说好消息。
“嗯，身体已经恢复了，但不要过度爱洁净，这冬日里寒气重，山里风又大，容易着凉。”
叮嘱两句后，墨老大夫咂吧着嘴，没有再说什么，弄得云澈一头雾水。
不是说就怕中医眉眼低吗？
刚才你那脸色，嘴角，就差把有事儿几个字刻脑门子上了，怎么就说了这么几句没营养的话？
云澈不知道的是，墨老大夫这几句没营养的话还是临时编的。
上午听说陆庙祝媳妇出来晃悠，长得可漂亮了，下午听说陆庙祝火急火燎的找炭火，都以为出啥事了，结果是他媳妇想洗澡……
老大夫心里正琢磨这对夫夫到底是什么情况，自己应不应该说出那句话。
按说都洗完了，陆家小子应该是知道自己媳妇也是个小子，但他们又做夫妻打扮出来行走……
“好了，你们回去吧，我就不留你们吃饭了。”
看完诊的老大夫翻脸无情，挥手送客。
陆鸣和云澈心里七上八下也不敢多问，等两人走到门口，陆鸣让他稍等一等，自己折身回去了。
“怎么样？他怎么说？是不是我有什么隐疾？”
不多时，陆鸣去而复返，云澈着急地连问几句。
“老大夫没说，就说你身子康健，没什么毛病，也还是没经过人事的好孩子，你自己的事自己知道，他一个外人不好……”
陆鸣说到这儿忽然明白过来，一下收了声。
云澈也明白了。
什么是自己的事自己知道，他一个外人不好说。
直男装gay，假扮男娘呗！
回家的路上俩人很沉默，陆鸣还是如来时一般帮自己媳妇遮挡寒风。
王婶见他们两口子你侬我侬的出门，回来又变得熟悉又陌生，心里暗啐了一口：一天天闹个没完。
就不能干脆点儿好上一阵子，趁机捞点好处，等各自娶妻分开了，也就安生了。
就算以后不想分开，陆小哥一人挑两家不也轻轻松松？
吃完饭，王婶把碗筷泡上，摸黑回去睡觉。
陆鸣这边又开始洗脚打卡，只是今天烧水有点心不在焉的。
“你去把蜂窝煤搬进来吧？有点沉，我拿不动。”
云澈拍了拍他的肩，接替烧水的位置。
其实不是拿不动，是怕摸一手黑，还得用冷水洗手。
陆鸣心里一堆杂念也不耽误干活，听话地出门搬煤，收拾好便桶鸡笼又随手栓上门，鬼使神差的想到营里有句荤话：三个扁不如一个圆……
再想起下半晌云澈洗头，耳垂瞬间发热，红了一片。
里面厨房的云澈听见外面动静，也就熄了火，水温应该差不多了。
吸取之前的教训，这次云澈不让陆鸣一起洗了，自己坐在凳子上洗，给他留了热水。
“我下半晌说的那个你还记得吗？”
“嗯。”
陆鸣眼眸低垂，看似老实沉思，实则盯那双浸泡在水光中的双脚。
造反么？
现在哪里还用得着造反，朝廷早就顾不上百姓的死活了，他们从流民汇集起来成了流寇，自己给自己找活路。
小乡绅们连祖坟都不要了，拖家带口逃难。
名门望族集结起来固守城池，暗怀鬼胎。
北边，西边，东边，群狼环伺……
此刻的大乾就如同野地里的破茅屋，在寒风中摇摇欲坠，快支撑不下去了。
“那你是怎么想的，我们有山神庇护，将来有数不尽的粮食，窝在连云峰实在是委屈了，再不济，也要成一方豪强，当个土皇帝吧？”
云澈没想到陆鸣这个浓眉大眼的老实孩子会染上浴足，自觉下午给够了诱饵，现在一心想问陆鸣的打算。
陆大姐把她兄弟吹成连云峰的骄傲，陆鸣也确实在外面军营里混过。
一个外人都混到亲兵护卫这种级别了，想来是有些本事的，光靠打打杀杀肯定不行。
要知道，这种随着主将冲杀的人，无一不是心腹中的心腹，十有八九都是同族或一起长大的家生子。
他们不是驱赶着送死的流民兵，也不是半年发一回饷银，充人头骗朝廷粮草的挨饿兵，更不是重金打造用来冲锋定鼎的精锐团队。
是真正能替主将在乱军中扛刀子的亲兵卫队。
但凡亲兵没死绝，主将受一点伤，都是他们无能，回去要领罚的。
陆鸣一个半民半匪的出身，只靠孤勇，最多就是精锐中的一员，绝对进不了亲兵护卫这个圈子。
所以云澈敢在感情上耍手段，试探陆鸣的心意，却始终不敢激怒他，跟他硬碰。
怕一不小心就重开了。
“寨里人马都是固定的，十八寨出来的人听大当家和二当家的，族老们也都跟他们处得来，三当家是九村残余老弱推上来的，本就是个老好人，不当事。
我想要权，只能从李大驴那伙人下手，三当家或许也能拉拢，我们有的是粮食，那群老弱虽没本事，但在十八寨也有不少姻亲。”
陆鸣一边脑子思索着回答云澈的问题，一边脑子想着就这么泡着洗不干净，还是得上手搓搓。
可是他又被警告过不许动手帮忙洗脚，心里痒的很。
陆鸣没有意识到的是，别人哼个曲儿他就答应了当出头羊，而他竟然完全没想到趁机索要好处。
现在看着水里晃动的脚都得再三隐忍。
用在外人身上的心机手段，似乎在照顾了自己几个月的“媳妇”面前全然忘记。
因为这么多年以来，从没有人教过他在媳妇面前耍心机，使手段。
最中二的想法也是原路报复回去，骗骗云澈的感情，让他尝尝伤心的滋味。
但人家抬抬腿，伸伸手，哼个曲儿……
报复未半，中道崩殂……
话题转回李大驴等人，云澈不禁点了点头，那些人他相处过一夜，确实都是些凶悍的家伙。
陆鸣能收拢他们，再拉上三当家和九村残余老弱，在连云峰的确说得上话。
这个男人不声不响把事情都盘算好，也不枉他出卖色相一场。
“水快凉了，我帮你洗吧。”
按捺不住的陆鸣无视禁令伸出大手，狠狠攥住了那双脚。
熟悉的感觉再次传来，如同第一次被握住双脚时的酥麻，像电流般传过全身。
云澈的小腿肌肉瞬间绷紧：“别……别了吧……”
那双大手格外有力，几乎要覆盖整只脚，牢牢握住不放。
陆鸣仰起脸，颇为认真：“大夫不是说了，让你不要过度爱洁净，以免着凉，我帮你洗，洗的快。”
如果他鼻孔里没有流出血，云澈或许真的会怀疑自己想太多。
但现在那张俊郎干净脸虽让人无比信服，鼻孔里却缓缓流出热流，顺着清晰工整的唇线啪啪滴落进热水里。
云澈的脸就像滴了血的水，烧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