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别人对山神抱有无限期待，陆鸣却不能像别人一样事事指望山神。
因为他怕媳妇儿累着。
而且媳妇儿也在尽量淡化山神对普通人的影响力。
除了年前急着发粮食和庄稼秸秆给大家铺屋顶过年，之后便仅对管事的当家们“显灵”，平时都是一推二六五。
所以陆鸣把目光投向外来者，谢宁远。
“按说我等初来乍到，本不该插嘴寨里事务，但承蒙寨里诸位当家族老青睐，与我等互通有无，咱们多少也算的上自己人。
是以，遇见这等丧尽天良的祸事，若用身份推搪，未免显得生分，只是我们毕竟年轻，若有哪里说错了话，还请莫怪。”
谢宁远起身拱了一圈手，话说的颇为圆滑，却有理有据，透着几分诚恳。
阳光普照的山神庙院子里，连云峰的众人对他这番作态纷纷点头，算是认可了此事由他们说两句。
紧接着，谢宁远便将刚才三当家跟陆鸣说过的相关信息梳理了一遍，关键信息分毫不差。
不说记性如何，说明刚才确实是在认真听了。
“……我认为应该尽快将一干人等聚集起来，各自分管，查问口供，所有愿意担保者或作证者，一经查出皆与罪犯同罪……
山寨内虽无更夫，时辰不甚明朗，但李方圆下工时辰与秦有花下工时辰明显有差距。
此事有双方做工之地为证，另有灶房等人为证，双方前往灶房吃饭的时间不同，结合……”
谢宁远一边说，三当家一边点头，指使人去按他说的去拿人。
这并不是谢宁远比较聪明，也不是几个当家的愚笨，想不到这些蹊跷点。
主要是他们双方的目的不一样。
寨里的人一开始想要息事宁人，尽快解决，不把事情闹大，毕竟这事不光彩。
所以没有按谢宁远这套流程办事。
既然闹到了山神庙这边，有陆鸣这个山神代言人发话，那自然就是按他说的为准了。
按谢宁远的安排，往明，往大了办。
至于小女孩以后的名声，那就管不了了。
这是山神庙祝开的口，由他担责。
院子外人来人往，一片纷杂。
云澈这边却像隔开了所有烦扰，在屋里放了两个炉子，水汽蒸腾中伴着女孩嘶嘶的抽气声，王婶轻柔地帮她清洗身体。
还是那句话，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云澈嘘声拦住了要进去的秦有花，在外间等着，让王婶独自在里面问话。
父母是孩子最坚强的依靠，同时也是最锋利的刀刃。
无论保护还是伤害，他们都很擅长。
“你在里面她害怕，不敢吭声，容易忘事。”
云澈低声解释了拦住秦有花的原因，对方又是一阵无声呜咽。
“我没想到，都怪我发现晚了，她回来的时候身上冰凉，我还骂她拎个尿桶都到处蹿腾……”
她絮絮叨叨说着，云澈忽然觉得孤儿也挺好的。
倒不是说秦有花不好不合格。
其实像她这样的父母是普遍现象，大多数孩子无论闯祸还是被伤害，都不敢第一时间告诉父母，因为怕挨打……
打，是父母教育孩子的常用手段之一。
有道是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由此可见孩子挨打有多随便。
昨晚她女儿没敢第一时间告诉她被侵害，估计也是怕挨打。
云澈在福利院里经历私底下打架之类的事，但起码不会受到来自父母的二次伤害。
不管他打赢还是打输，亦或者摔倒受伤生了病，都不会有。
当然，他也没有父母的关爱……
这都是相对的。
隔壁院紧锣密鼓地问询着相关可疑人员，王婶带出了重要消息。
“那人手掌好像少个指头，大拇指！”
她接过秦有花递来的干衣服，低声说道：“妞妞说他左手捂着她的口鼻，只感觉到四根手指，大拇指那里好像特别短。”
云澈眼睛一亮，对王婶比了个大拇指。
还得是这种有亲和力的大婶才能哄好小姑娘！
秦有花也红着眼投去感激的目光，她懂得女儿有时候怕她，只是她忙着干活来不及跟女儿细细讲道理啊。
况且有时候她也不知道怎么讲。
这个消息送到隔壁的时候，谢宁远也没有改变问询方向，依旧是按原计划查探，将疑似左手大拇指残缺作为候补指证。
一步步筛选出最可疑的几人时，再将这个指证加上，看有没有合适的。
如果没有，还要再留心分辨是不是查错或孩子记错。
总之案件有条不紊地推进着，云澈这边在王婶给妞妞穿好里衣后，进去帮忙一起洗头，给她拧干梳干。
“妞妞不用怕，抓住坏人后山神老爷会给你做主，不让坏人再欺负你。”
妞妞跟云澈这个漂亮“姐姐”不熟，但她对山神老爷很是信服。
因为很多人都说有山神老爷，她们才有饱饭吃，没有山神老爷，就吃不饱饭。
她还记得吃不饱饭时肚子有多饿。
“嗯，山神老爷是好神仙，神仙什么都会变。”
她睁着大眼睛仰头看帮自己梳头发的姐姐，感觉身上的疼都减轻了，王奶奶涂的药真好啊！
“姐姐，你这里是胡子吗？”
妞妞盯着云澈的下巴，用小手指了指。
正在梳另外半边头发的王婶好悬没把梳子掉火盆里，然后紧张兮兮地看了一眼在院里太阳底下洗衣服的秦有花。
“不是，你看错了，是蹭到的灰。”
云澈干笑着侧过脸，伸手去摸妞妞指到的地方，用力拔掉。
仔细看了之后，是一根类似胡子的细软汗毛，长的有点长，被仰头看的妞妞当成了胡子。
王婶见状松了口气，还以为真是胡子呢，要是阿澈长了胡子，这庙祝娘子可就难当了。
而且陆小哥到时候还能不能跟阿澈这么亲热都难说。
起码王婶是没见过谁家小倌留着胡子侍候男人，这好像挺败兴的……
唉！
阿澈和陆小哥的日子恐怕难了。
王婶扫了一眼云澈的下巴和唇边心里犯嘀咕：但愿是个不长胡子的，好歹多相与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