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侑鱼回来后，终于能够正视一下四周的环境了。
寂静的控制台前，蒋锦橙身体最差，只能靠着叶思柏撑着勉强维持半跪的姿势。
叶思柏没有任何负担，直接跪在地上，眼神也是有些漂移。
安卡躺在控制台上装死，也可能是真的要死了。
格知夏躺在地上，透明的身体似乎马上就要融化，变成一滩清澈的水。
白色小章鱼早早躲到外处，不见踪迹。
林侑鱼赶紧收起自己外泄的能量，连声道歉：“抱歉抱歉，我想的太专注了，你们还好吗？”
“没事，还活着。”安卡举起小手，示意他还有一口气。
“鱼鱼，你在想什么？你在担心什么？”芋圆关切地望着她。
林侑鱼还是第一次专注到完全忘我，即使是百里熙离开，她也依然能够有力量去做某事，这一次，她却一回来就完全失去了所有力气。
就像……在完全否定过往？
林侑鱼看着她，芋圆读不懂她眼里的复杂，只知道那是一种很陌生的眼神。
不似对世界死心，更像在沉浸在失败中，一遍遍咀嚼心中的伤痛。
可是怎么会呢？林侑鱼从它们见面开始，就做得很好，无论是大事还是小事，她都不曾失败。
她是她见过的，最优秀的人。
林侑鱼的沉默，反倒让她们更加压抑。
如果可以，芋圆希望林侑鱼可以喊两声，甚至是去打砸些什么东西。
无论是什么样的情绪外露，温和的、暴力的，都好过这样把事情憋在心里。
欲望天体和小狼崽就蹲在角落，没有打扰林侑鱼的意愿。
芋圆不理解她们为什么要这样，明明林侑鱼在上来之前，和他们说过了，要去无梦之地——那个传说中根本就不存在的地方，不是吗？
欲望天体刚才应该把地图给出来，走错路也好过在原地一动不动的。
芋圆太多无法理解的事情，她绞尽脑汁，也只能给出自己浅薄的建议：“鱼鱼，如果你需要的话，要不要找妈妈或者大祭师聊一下？”
她这一句话，好似点醒了林侑鱼。
林侑鱼如抽出新芽的枯树，她捧起芋圆，眼里恢复往日的光彩：“对，芋圆，我们可以找她们聊聊。”
随即林侑鱼又摇了摇头，她自己否定了这个选择：“其实也不需要了，我明白了！”
“欲望天体，将地址给出来，所有人准备好，出行了！”林侑鱼将呆在角落装成装饰品的欲望天体喊出来，让它掌管局面。
她脚步匆忙，众人甚至看不清她的身影，就只能听到她房间门响了一声。
蒋锦橙对林侑鱼这突然消沉，而后又突然兴奋的状态有些担忧。
“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林侑鱼这个状态非常不对。”林侑鱼之前一直死气沉沉的，虽然这也不是正常人的状态，但是因为一直很稳定，大家也就默认了她这样的状态是正常的。
无论发生什么大事，她都这样，反倒给了她们不少安全感。
宇宙游戏里，没有什么比面无表情地为她们处理掉所有问题的成年人，更可靠的存在。
刚才下去之前，林侑鱼的状态就稍稍有些奇怪。
上来之后，这种极端的消沉和兴奋一下打破了稳定，两种极端状态，必然是有什么大事。
“格知夏，你的读心术，还能使用吗？”蒋锦橙悄悄询问倒在地上，不愿起身的格知夏。
“不能，我现在和林侑鱼实力差距已经是一个天，一个地，用出来也是无效。”格知夏嘴上那么说，心里却在庆幸。
他并不想去读林侑鱼的心。
一开始是因为，会被她骂，很丢人。
后来是，林侑鱼如果不是在认真思考某事的话，他听到的心声会非常杂乱。
她仿佛是天生的消极主义者，一直在思考最坏的结果，即使那些事情在格知夏看来，并不会发生。
比如，宇宙游戏突然间就消失了，她们跟着宇宙游戏一起湮灭，无论是意识还是存在过的证明。
死亡带给人的恐惧感是无穷的，因为未知。
林侑鱼却享受探索那样的未知，她渴望着抵达彼岸。
这与生命的苦痛、长短、质量都无关，于她而言，就像死亡是某种必须要达成的事情。
总之，他并不想去听那样的事情。
更何况，“蒋锦橙，我们偷听到了，无法解决的话，知道也是徒增烦恼吧？”
叶思柏拍了拍自己跪疼的膝盖，接话道：“就是这样的说，林侑鱼肯定有她的办法，她就是无所不能的强大。”
蒋锦橙却依然在思考。
她觉得，她们留下来，在林侑鱼身边，一定是有道理的。
如果世界上有所谓的命运，那她们一定被赋予了某种重要的使命。
林侑鱼将自己的感官都屏蔽，重新梳理过往。
这一次，她没有钻牛角尖，而是平静地去分析。
她觉得粒子生命会无所不能，是因为它们没有像塔罗会那样，有明显的限制。
它们步步为营，在一点点向林侑鱼揭开某种真相。
以敌人的姿态走向她，却又处处给予了她助力。
也许，林侑鱼想得太简单了，也想得太复杂了。
在敌对、友善这一方面想得太简单了，世界并非二极管，不会出现非黑即白的情况。
正如系统不会是永远的朋友一样，粒子生命会也会在某种情况下，转换成她的队友。
而在命运、命运线、棋盘、棋子这一方面，林侑鱼想得太复杂了。
无论是大祭师、百里熙还是那个仅有一面之缘的道士，都在过往明确告知过她。
她自出生起，就是棋盘上特殊的棋子，所以会有多方势力盯着她，试图摆弄她。
看似林侑鱼没得选，每一步都是被设计好的，反过来说，她的选择也多到令人发指。
因为只有权力最大、可动性最大的棋子，才会被多方盯上。
林侑鱼根本就不需要去考虑自己是不是棋子，不需要考虑自己下一步会带动什么风云。
她只要像过往做得那样，按照自己应该走的道路走，就够了。
因为，真正需要考虑她下一步会走向何处的，是想要牵动她的身后势力。
是八大神使、塔罗会、粒子生命会需要去为她考虑，揣测她的意愿，揣测棋盘上与祂们对弈的敌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