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老巷还浸在薄雾里,李家院的竹条就已经泛起了微光。张叔蹲在石桌旁,正用篾刀细细削着新竹条的毛刺,竹屑簌簌落在青石板上,混着槐花香飘得很远。
“张叔,您这竹条削得比上次还光滑!”周凯扛着扫帚跑进来,扫起地上的竹屑,“赵爷爷让我去磨坊看看石磨的木轴,说昨天孩子们推得太用力,怕磨松了。”
张叔抬头笑了笑,手里的篾刀不停:“这竹条得削得‘不割手、不打滑’,不然孩子们学的时候容易扎着。你去看木轴的时候记得擦点桐油,老周当年就这么保养,磨轴能用十年。”
周凯刚应着要走,巷口就传来了喧闹声。苏晴抱着一摞文创书签跑进来,脸上带着急劲儿:“林老师!张叔!好多人提前到了,都在老槐树下等着呢,还有记者扛着摄像机!”
林晚正蹲在地上摆体验区的水彩笔,闻言赶紧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这么早?不是说九点才开始吗?”她快步走到巷口,远远就看见老槐树下围了一圈人,有背着双肩包的年轻人,有牵着孩子的家长,还有个举着话筒的记者正在跟陈屿说话。
“林老师,你可来了!”陈屿看见她赶紧招手,“这位是市报的王记者,专门来拍体验日的报道。”
王记者上前握住林晚的手,话筒凑了过来:“林老师您好,我们看了李阳老师的视频,特别想了解老巷手艺传承的故事。听说今天有编簸箕、推磨体验,能给我们讲讲吗?”
林晚笑着点头,指了指身后的磨坊:“您看那台石磨,是周老根先生当年用过的,今天孩子们能亲手推磨;那边的竹条是张叔特意选的‘三年青’,等会儿他会教大家编簸箕。这些老手艺,都是街坊们口口相传的宝贝。”
正说着,赵爷爷拎着个布兜走过来,里面装着磨得发亮的葫芦瓢和筛面箩:“王记者,来尝尝这个!”他从布兜里掏出个纸包,里面是炒得喷香的麦仁,“这是昨天用老石磨磨的,跟机器磨的味儿不一样,有嚼劲。”
王记者尝了一颗,眼睛一亮:“真的!有股淡淡的麦香。赵爷爷,您当年跟周老根先生一起磨面的时候,是不是每天都能闻到这香味?”
赵爷爷坐在槐树下的石墩上,打开了话匣子:“那可不!当年天不亮就去磨坊,磨完面回家,衣服上都是麦香。老周总说,麦香最养人,比啥香水都好闻。”他指了指树上的槐花,“等槐花开得再盛点,磨面的时候混着花香,那才叫舒坦。”
这时李阳扛着摄像机跑过来,满头是汗:“林老师,快!有个大爷说他会做面人,想现场表演,还说要送给孩子们当礼物!”
众人跟着李阳走到院角,果然看见个穿蓝布衫的大爷正捏着面团,手指翻飞间,一个小小的磨盘面人就成型了,连石磨的纹路都清清楚楚。“我爹当年跟周老根是街坊,”大爷笑着说,“看了你们的视频,想起当年我爹捏面人的样子,就想来凑个热闹。”
林晚赶紧递上一瓶水:“大爷,太感谢您了!您就在体验区表演吧,孩子们肯定喜欢。”
大爷接过水,又拿起一块黄面团:“我再捏个槐花碗,配着展柜里的真碗,正好凑一对。”
九点刚到,体验区就热闹起来了。张叔的编簸箕摊位前围了最多人,他手里拿着竹条,慢悠悠地演示:“大家看好了,打底的竹条要‘横三竖四’,间距留三分,这样编出来的簸箕才结实。”一个小姑娘拿着竹条跟着学,手指被扎了一下,委屈地皱起眉。
张叔赶紧放下手里的活,从口袋里掏出创可贴:“别怕,刚开始学都这样。你看这竹条,得顺着它的纹路弯,它软你就轻,它硬你就慢,跟待人似的,得有耐心。”他手把手地教小姑娘调整竹条,“对喽,就这样,慢慢来。”
磨坊里更是排起了长队,赵爷爷站在石磨旁,指导孩子们推磨:“推的时候身子要稳,脚步跟着磨盘转,别太用力,不然磨出来的面粗细不匀。老周当年说,推磨磨的是性子,急不得。”一个小男孩憋红了脸推着磨杆,磨盘慢悠悠地转着,白花花的面粉从磨缝里落下来。
“爷爷,这面粉好细啊!”小男孩抓起一把面粉,笑得露出豁牙。
赵爷爷摸了摸他的头:“这就是老手艺的讲究,选麦要净,碾磨要匀,分面要公。当年你太爷爷要是在,肯定夸你能干。”
林晚的速写摊位前也坐满了人,她拿着画笔,教大家画老槐树:“先画树干的轮廓,注意这棵树的疤痕,是当年孩子们爬树留下的,要画得深一点。再画槐花,不用太规整,风吹过的样子最自然。”一个阿姨举着画好的速写问:“林老师,我能把这画印在书签上吗?想送给我妈,她当年也在老巷住过。”
“当然可以!”林晚笑着说,“旁边的打印区能现场塑封,这样能保存更久。”
苏晴在登记台忙得脚不沾地,一会儿给参观者发文创手册,一会儿解答预约问题。“阿姨,下周还有体验日,您可以扫这个二维码预约,编簸箕的材料得提前准备。”她指着桌上的二维码,声音都有些沙哑。
陈屿举着相机在各个摊位间穿梭,一会儿拍张叔教编簸箕的特写,一会儿拍孩子们推磨的笑脸,镜头里的老巷满是鲜活的气息。“你看这张,”他把相机递给林晚,“大爷捏的面人跟展柜里的磨面锤同框,新旧物件凑一块儿,特有感觉。”
林晚看着照片笑了:“等会儿洗出来,贴在展览的互动区,取名叫‘手艺传承’。”
中午的时候,奶奶推着小推车送来馒头和麦仁粥,刚放下车就被围住了。“奶奶,这馒头太香了!跟我小时候吃的一个味儿。”一个中年男人拿起个馒头,咬得满嘴是渣。
奶奶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这是用老石磨磨的面,蒸的时候加了点槐花蜜,当年周老根就爱这么吃。”她给每个孩子递了块槐花糕,“尝尝这个,甜而不腻,吃了解馋。”
王记者跟着奶奶走进厨房,看着灶台上的旧蒸笼:“奶奶,这蒸笼用了多少年了?”
“快三十年了,”奶奶擦了擦蒸笼上的水渍,“当年周老根的媳妇送给我的,说蒸馒头透气。你看这竹篾,还是老张头编的,结实着呢。”王记者赶紧让摄影师拍下蒸笼,镜头里的竹篾泛着温润的光泽,像是藏着无数个清晨的烟火气。
下午两点,体验区突然安静下来,只见刘阿姨牵着个小姑娘走进来,手里抱着个木盒子。“林老师,这是我孙女,她想学编簸箕。”刘阿姨打开盒子,里面是个小小的竹簸箕,“这是我昨天跟张叔学编的,虽然不好看,但孙女说喜欢。”
张叔走过来,拿起小簸箕看了看:“编得不错!第一次学能这样,比我当年强多了。”他递给小姑娘一根细竹条,“来,张爷爷教你编花纹,给簸箕加个槐花边。”
小姑娘怯生生地接过竹条,在张叔的指导下慢慢编起来。刘阿姨站在一旁,拿出手机拍视频:“我要发给我女儿看,让她也知道老手艺有多好。”
这时陈屿跑进来,手里挥着手机:“林老师!好消息!王馆长刚才打电话,说非遗保护资金批下来一部分了,下周就能打过来,够修青石板路和磨坊了!”
“真的?”林晚一下子跳起来,声音都在抖,“那咱们的老巷能恢复原样了?”
“肯定能!”陈屿把手机递给她,屏幕上是王馆长发来的消息:“资金已获批,速做修缮方案,市馆全力支持。”
赵爷爷凑过来看了消息,眼圈红了:“老周啊,你看,老巷有救了,你的手艺也传下去了。”他抹了把眼角,又笑起来,“晚上我请大家吃炸酱面,用新磨的细面!”
消息很快传遍了老巷,街坊们都跑来看热闹。李婶端着刚蒸的槐花糕走进来:“这真是大喜事!我把我那槐花碗再擦干净点,等路修好了,摆在巷口当装饰。”
王大爷扛着他的旧烟袋进来,烟杆上的铜锅闪着光:“我那烟袋也能派上用场,以后游客来了,我给他们讲当年磨面时抽烟的故事。”
夕阳西下的时候,体验区的人渐渐散去,地上散落着竹屑、面团和画纸,像是一幅生动的速写。张叔把没编完的簸箕收好,竹条在他手里叠得整整齐齐:“明天我再砍点竹条,下次体验日教大家编竹篮,老周当年最爱用竹篮装面。”
赵爷爷在磨坊里擦石磨,桐油的香味飘出来:“我把磨盘再保养保养,等路修好了,让更多人来推磨,尝尝老面的味儿。”
苏晴在整理登记本,上面记满了预约信息,最后一页画着个小小的槐花:“下次体验日我要加个‘老物件故事分享会’,让大家都来讲讲自己家的宝贝。”
林晚坐在石桌旁,看着眼前的一切,手里拿着小姑娘送的槐花编簸箕。陈屿走过来,递给她一张照片:“你看这张,孩子们围着面人打爷的样子,多热闹。”照片里的夕阳正好落在孩子们的笑脸上,老槐树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是在守护着这满院的温暖。
“你说,周爷爷要是看见现在的老巷,会不会很高兴?”林晚轻声问。
陈屿点点头,指着展柜里的日记:“肯定会。你看那日记,最后一页写着‘槐花开了又落,老巷的故事不能落’,现在咱们做到了。”
夜色渐深,李家院里的灯还亮着。张叔在削竹条,赵爷爷在擦磨盘,苏晴在整理故事本,周凯在给竹条刷桐油。林晚坐在老槐树下,手里拿着速写本,笔尖划过纸面,画出老巷的夜景——青石板路泛着微光,磨坊的灯亮着,槐花瓣落在展柜上,像是给日记盖了个温柔的印章。
忽然,巷口传来脚步声,是李阳扛着摄像机回来了:“林老师,我刚才拍了巷口的夜景,槐树下的影子跟周爷爷日记里写的一模一样。我剪个‘老巷的夜’视频,肯定能火!”
林晚笑着点头,风拂过槐树叶,沙沙作响,像是老巷在轻声说着:“故事还在继续呢。”展柜里的日记静静躺着,那页写着“磨面磨的是良心”的字迹,在灯光下泛着温暖的光。而院角的竹条还在晾晒,等着下次体验日,被一双双年轻的手,编出新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