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穿过拱门，吹起李冰的衣角。她没停下，脚步落在石板上不轻不重，袖口那道银线已经不再颤动。方才在教室里留下的羊皮纸被她折成小块，压在内袋最深处，指尖偶尔擦过布料，确认它还在。
广场那边人声渐高，彩旗飘在浮空灯笼之间，几组学生正围着新搭的阵台调试符文回路。陆泽站在中央，两手一前一后划出弧线，掌心雷光跳动，风旋随即卷起沙尘，在空中拧成螺旋柱。围观的学生往后退了半步，有人低声惊呼。
李冰走近时，他刚好收手。风雷漩涡炸开一道青蓝电蛇，劈向靶阵，石碑应声裂成两半。
“这是‘风雷漩涡’的基础形态。”陆泽声音不高，但字字清晰，“风为引，雷为爆，关键不在输出强度，而在频率同步。”
他说完扫视人群，目光停在李冰脸上。
她没躲，只是微微偏头，像在回想什么。可就在那一瞬，识海深处猛地一震——不是来自她自己，而是凌云。
“这频率……”凌云的声音极轻，几乎被吞天葫的嗡鸣盖过，“和星序文明的共振波段一样。”
李冰指尖发麻，脚底像是踩空了一阶台阶，身体不由自主往前倾了半寸。她立刻咬住下唇，用痛感拉回意识。吞天葫贴着脉门升温，一股温和的能量顺着经络爬上来，冲进识海，把那股突如其来的震荡压了下去。
她垂眼，假装翻笔记。
笔尖在纸上划了道虚线，实则借着动作遮掩呼吸节奏。刚才那一瞬间，她仿佛听见某种古老的吟唱，从记忆深处浮上来，又迅速沉没。
“你对风雷系很敏感？”陆泽走了过来，离她三步远站定。他眼神不像林浩那样带着刺，却更难捉摸，像是能看穿表层魔力流转的轨迹。
“结构有意思。”李冰合上本子，抬头笑了笑，“风包雷，雷破风，有点像光系里的‘双频折射术’。”
陆泽挑眉：“你练过？”
“自学过一点。”她说，“还没成功。”
“元素融合本来就不容易。”他点头，“尤其是跨属性。大多数人只敢在同系里微调，比如光与暗，风与气。你这种想法……少见。”
李冰没接话，只轻轻摩挲本子边缘。吞天葫又热了一下，这次是朝向陆泽的方向。
凌云在意识里低声道：“他体内有东西——不是纯魔法血脉，更像是……被封存过的星序波动。”
“别出声。”李冰默念。
她看着陆泽，忽然问：“你是怎么做到让风雷频率完全咬合的？我试过用节拍器控制节奏，但总差一丝。”
陆泽笑了下，不算多热情，但也不再是刚才演示时那种公事公办的态度。“靠听。”他说，“不是耳朵，是皮肤。风刮过手臂的感觉，雷走指尖的震颤，我把这些信号连起来，当成一段旋律去记。”
他说完抬手，指尖凝聚起一小团旋转的风雷能量，不大，但稳定得不像初学者能掌控的。
李冰伸出手，没碰那团能量，只是让掌心对着它。吞天葫悄然运转，吸走一丝溢散的元素流，转瞬化作星序气息汇入丹田。
“你刚才施法的时候，”她突然开口，“有没有感觉周围空气变稠？”
“有。”陆泽点头，“每次到第七拍都会卡一下，像是撞上了看不见的墙。”
“那是空间轻微扭曲。”李冰说，“我昨天查资料看到的，叫‘频率塌陷点’。如果能在塌陷前半拍注入辅助能量，就能顺过去。”
陆泽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说：“下周三下午，这里还有一次研讨。你要不要来？我们可以一起试试。”
“好。”她答应得干脆。
人群后方，林浩站在柱子阴影里，拳头攥得指节发白。他看见陆泽主动跟李冰说话，看见她笑着回应，还看见两人之间那团小小的风雷能量亮了又灭。
他转身就走，靴底在石板上刮出一声响。
陆泽没注意那边，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向李冰：“你刚才说查资料……你在图书馆常待？”
“最近在找一些冷门术式。”她避重就轻，“比如不同体系之间的共鸣条件。”
“那你可能需要这个。”他从怀里抽出一张折叠的图纸，递过来，“风雷系和光系的共振节点对照表，是我整理的实验数据。不一定准，但比课本详细。”
李冰接过，纸面微烫，像是刚从魔力炉里取出。
“谢谢。”她说，“我改天带我的记录给你看。”
“行。”陆泽点头，“不过提醒你一句——你施法时的能量流转方式，不太像纯粹的光系魔法师。”
李冰心头一紧。
“什么意思？”她问。
“太稳了。”他说，“新生不可能控制得这么细。而且……你收力的时候，有种往下沉的趋势，像是在借地气补魔。”
她不动声色：“可能是我家乡的修炼习惯。”
“有可能。”陆泽没追问，却忽然压低声音，“但我刚才靠近你的时候，感觉到一股熟悉的能量源——就在你身边。”
吞天葫猛地一震。
李冰手指微曲，把图纸捏紧了些。
“你说的是？”她反问。
“说不清。”他摇头，“像是一种被封印过的共鸣体。我小时候在遗迹里遇见过类似的波动，但没现在这么清晰。”
凌云在意识里警告：“他在试探。别承认，也别否认。”
“要是真有那种东西，”李冰笑了笑，“我自己肯定先发现了。”
陆泽看着她，几息后点头：“也是。”
活动结束的钟声响起，人群开始散去。陆泽朝她抬了下手，转身走向学院东门。李冰站在原地，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拱廊尽头，才缓缓抬起左手，按住腕间吞天葫。
温度已经恢复正常。
“他确实不一样。”凌云说，“他的风雷魔法……和我们同源。不是模仿，是继承。”
“然后呢？”李冰低声问。
“接触可以，但不能暴露灵脉，也不能让他碰吞天葫。”凌云顿了顿，“他还藏着更多东西没说出来。”
李冰把那张图纸小心折好，放进夹层。阳光斜照在走廊地面，她沿着主楼缓步往回走，脚步放得很慢，像是在等什么。
身后远处，一片落叶被风吹起，打着旋儿贴过石墙。
她的右手忽然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