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清晨，雁城部队干休所。
奶奶刚忙完家务，坐在客厅的旧沙发上，手里拿着份报纸，老花镜滑到了鼻梁上。她的心思却没在报纸上，时不时抬眼瞅瞅茶几上那部沉默的电话机，昨天是王一去富民银行嘉禾市分行报到的日子，老太太心里惦记着，觉着今天电话铃准得响。
“老太婆，我出门了！”爷爷洪亮的声音从里屋传来，他一身利落的短衫军裤，精神矍铄，“和老郑头他们约好了，今天非得杀他个片甲不留！”
“去吧去吧，就知道下棋，早点回来，万一小一来电话呢！”奶奶嗔怪地回了一句。
爷爷哈哈一笑，摆摆手出了门。干休所的活动室里，早已是楚河汉界，硝烟弥漫，爷爷棋风稳健，几个回合下来，对面老郑头的额头就见了汗。
家里，奶奶聚精会神、一字一句地看着报纸，就听见敞开的大门外传来一声清脆的“报告”，奶奶抬头望去，只见一名年轻的勤务兵站在门口，身旁还跟着一个俏生生的姑娘。那姑娘穿着一身素雅的连衣裙，手里拎着几个精致的礼盒，正笑盈盈地望着里面。
“奶奶，”勤务兵开口道，“这位女同志说是找王政委家的，我看她面生，就给您领过来了。”
奶奶摘下老花镜，仔细一瞧，脸上顿时绽开了花：“哎哟！是小燕姑娘啊！快进来快进来！”奶奶一边说着，一边起身热情地迎到门口，拉住了马小燕的手。
马小燕甜甜地笑着：“奶奶，没打扰您休息吧？我是马小燕，王一的同学。您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怎么会打扰呢！你能来，奶奶高兴还来不及呢！”奶奶拉着马小燕的手就往屋里走，又回头对勤务兵道了谢，“谢谢你啊，小同志！”。
马小燕把带来的礼盒轻轻放在沙发旁，奶奶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目光慈爱地打量着这个又能干又漂亮的姑娘：“小燕啊，有些日子没见了，酒楼生意还好吧？瞧你这气色，肯定是红红火火！”
马小燕拢了拢耳边的碎发，笑道：“托奶奶的福，生意还过得去，就是忙起来脚不沾地。今天难得清闲点，就想着过来看看您和爷爷。”
奶奶拍拍她的手：“你有心了。哎，就是小一前几天去嘉禾报到了，不然你们年轻人还能说说话。”奶奶以为马小燕是来找王一的。
马小燕却摇摇头，语气真诚地说：“奶奶，我知道王一去嘉禾了。是他临走前特意嘱咐我的，说他这次到银行报到，可能要比较长时间才能回来，怕您二老在家闷得慌，让我有空就多过来陪陪你们，说说话，解解闷。”
奶奶一听，眼眶瞬间就有些发热：“小一这孩子……真是长大了，懂事了……还知道惦记我们……”
正说着，伴随着矫健的脚步声，门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哈哈哈，老太婆，中午有好酒喝了！老郑头今天可是栽我手里了！”
是爷爷回来了。他惦记着孙子的电话，棋局一结束就赶紧往家走。一进门，爷爷一眼就看到了沙发上的马小燕，脸上露出惊喜：“哟！小燕姑娘来了！”
马小燕赶紧站起身，礼貌地打招呼：“爷爷，您回来了。”
“坐坐坐，别客气！”爷爷摆着手，走到另一张沙发坐下，看了看马小燕带来的礼盒，又看看奶奶微红的眼圈，有些疑惑，“小燕姑娘是来找小一的吧？他前几天就去……”
奶奶赶紧打断他：“你个老头子，整天就知道喝喝喝！小燕姑娘是专程来看望咱们的！是你孙子！小一他长大了，知道疼人了！去嘉禾之前，特意拜托小燕姑娘，有空多来陪陪咱们俩老的！”奶奶的语气里充满了骄傲和感动。
爷爷闻言，脸上的笑容更深了，目光赞许地看向马小燕，点了点头：“嗯，小一这次回来，特别是跟你去爬了趟雁山之后，我感觉他确实沉稳了不少，想法也多了。不过啊，”爷爷话锋一转，“这小子毕竟刚出校门，在很多方面还是太嫩，想法简单。小燕姑娘你见识广，以后有机会，还得请你多提点提点他。”
马小燕被爷爷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红，连忙摆手：“爷爷，您可别这么说。王一他读书好，人又聪明，只要他肯用心学，进步肯定快着呢。”
爷爷顺势问起了马小燕家里的情况和创业的经历。马小燕斟酌着语句，简单说了说自己离家南下打工，后来遇到贵人（她隐去了林天赐的名字和具体关系，只说是事业上的引路人）帮助，一步步学习成长，最后回到雁城创业的过程。她语气平静，但话语间透露出的坚韧和智慧，让爷爷奶奶听得一阵唏嘘。
“不容易啊，真是不容易。”爷爷感慨道，“现在这社会，机会是多，但像小燕你这样能吃苦、有头脑的年轻人，也不多见了。社会是个大熔炉，也是所大学校啊！”
奶奶也连连点头：“就是，小燕姑娘太能干了。”
三人聊得正热络，茶几上的电话铃声清脆地响了起来。奶奶激动地接起了电话：“喂？哎！是小一啊！”
电话那头果然是王一，他向奶奶详细汇报了报到的情况——顺利入住303宿舍，被任命为培训班班长等等。奶奶听得眉开眼笑，不住地点头说“好”，王一又关切地问起爷爷奶奶的身体。
奶奶声音洪亮地说：“小一，你放心！我和你爷爷都好着呢！你呀，就安心在嘉禾学习、工作！家里不用惦记！”她看了一眼旁边的马小燕，语气更加欣慰，“对了，小一啊，你拜托小燕姑娘的事，人家可放在心上呢！小燕姑娘今天一早就过来看我们了，正跟我们聊天呢！你看看你，人家酒楼那么忙，你还麻烦人家……”
电话那头的王一心里咯噔一下，他完全不记得自己何时拜托过马小燕这事，但此刻也不好细问，只能含糊地应着：““嗯……嗯……好，那就好。”
“小一啊，小燕姑娘就在旁边，你跟她说几句。”奶奶说着，把电话递给了马小燕。
马小燕接过话筒，不等王一开口，便语速轻快地说：“王一，上次在雁山你不是交待我，有空多过来陪陪爷爷奶奶吗？我今天正好得空就过来了。你放心，爷爷奶奶精神头都很好，家里也都好。以后我每周都会抽时间过来的。你先跟爷爷说几句吧，一会儿我还有件事要跟你说一下。”她说话条理清晰，不容置疑，仿佛真有那么回事。
爷爷在一旁听着马小燕说话的语气，心里顿时跟明镜似的，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马小燕一眼，眼中带着了然和赞许，然后接过了电话：“小一啊，情况我都知道了。起步不错！爷爷就一句话：好好干！多向小燕姑娘这样的能人学习！靠自己的本事奋斗！千万别辜负了……嗯，千万别辜负了大家对你的期望！好了，你再跟小燕姑娘说吧。”
马小燕脸颊更红了些，再次接过电话，语气变得稍微正式了点：“王一，你记一下这个电话号码，是张莉的，我和你说过的，就是我在嘉禾公司的副总。你挂完电话后，马上联系她。前几天我已经跟她交代好了，让她把南湖名苑那套房子的钥匙交给你，再带你熟悉一下环境。以后你要打电话，或者需要个安静的地方处理事情，就不用总跑邮局或者挤宿舍了。我今天下午都在酒楼，你和张莉交接完后，再给我打个电话。好了，先这样，我中午会带着爷爷奶奶到我酒楼吃饭，咱们下午再聊。”
马小燕利落地挂了电话，爷爷奶奶对视一眼，眼里都是笑意和感动。爷爷赶紧说：“小燕姑娘，你这……太麻烦你了！过来陪我们聊天我们就很高兴了。中午说什么也不能再让你破费，我们在干休所食堂吃就行！今天老郑头输了我棋，说好带好酒来，我们几个老家伙还得喝两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