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堵拒绝任何“正妻”试探、隔绝所有“家族掣肘”、用以维持他自身独立话语权和府中现状的——盾牌！
杨雪霁缓缓抬起眼，灯下，那双清泉般的眸子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被水汽晕染的迷茫，但瞬间便被一种奇异的、近乎冰冷的光芒所取代。
她迎上宇文成都审视的目光，唇角甚至勾起一抹极淡、极浅的、带着一丝刻意娇柔的弧度。
“将军放心。”她的声音清越婉转，如同冰溪潺潺，“妾身明白。”
这柔顺的应答下，隐藏着什么样的惊涛骇浪，只有她自己知晓。
她需要在这被指定的角色中，寻找生存甚至反击的缝隙。
她要一种……被精心计算过的、外放却又不越界的“恃宠而骄”。
宇文成都并未因她的应允而放心，反而目光在她脸上停留更久。
那份“明白”，是真心领会，还是暗藏祸心？她眼底那片刻的冰冷光芒是什么……
书房内再次陷入短暂的沉寂，只有熏笼中炭火的噼啪声和窗外愈发尖锐的风声作伴。
宇文成都没有移开视线，他伸手拿起书案角落一个不起眼的紫砂小壶，并非去倒水，而是执起一方素白如雪的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壶身上那几乎不存在的一点点浮尘。
那动作专注细致，带着一丝近乎洁癖般的严谨，也仿佛在借着这动作消解心头无形的压力，或是在等待她的进一步反应。
“宇文家的‘福泽’，外人看着风光无限。”
他突然再次开口，声音低沉依旧，却似乎卷入了一丝若有似无的、连他自己都难以察觉的疲惫与暗讽，“实际上内里盘根错节，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明日席间……”
他停下擦拭的动作，目光重新聚焦在杨雪霁身上，锐利如电，“……无论看到谁，无论听到什么，需得沉住气，守住心，你只需要演好你的身份。”
他强调着她的身份，将这“宠爱”钉成了她最坚实的铠甲。
杨雪霁微微侧头，灯下露出一段白皙脆弱的脖颈曲线，脆弱又美丽。
她伸出手指，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书案上那方刚被她放下的青玉小碗的边缘，温润的玉色与她冰凉的指腹形成反差。
“那……将军希望妾身如何‘骄宠’？”
她抬起眼帘，眼神清澈，带着一丝懵懂般的询问，这时倒像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子。
“是……对着下人多使些性子？还是……对哪位看不顺眼的客人顶撞几句？”
她的问题看似天真，实则试探着这场表演的边界和他能容忍的“骄宠”尺度，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被角色框定束缚的隐忍反抗。
宇文成都看着她拨弄玉碗的手指，和她眼中那刻意流露的天真。
他放下紫砂壶，缓缓从书案后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瞬间在杨雪霁身上投下压迫感十足的阴影。
他绕过书案，一步一步，靴底踏在硬木地面上，发出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声响，一步步踱到杨雪霁面前停下。
距离骤然拉近！
宇文成都身上那股特有的，冷冽如同松针碾碎混合着雪后旷野般的气息，强势地侵入杨雪霁的感官，瞬间将她包围。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俯视而来的目光，带着沉甸甸的分量，如同实质般落在她的发顶、眉间、唇畔……
他伸手，动作并非粗鲁，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轻轻抬起她低垂的下颌。
温热的指腹接触到肌肤的刹那，杨雪霁的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
四目相对，他的眼眸深邃如同寒渊，倒映着跳跃的烛光和其中那个小小的，眼神里混合着紧张、戒备与故作天真的她。
“你的‘骄宠’，只需对着我。”
宇文成都低沉的声音擦着她的耳廓滑过，气息拂动了她鬓边的碎发，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杨雪霁大概明白了，他们要让旁人看到——
她敢当着所有人的面，拉着他的衣袖撒娇；敢嫌酒凉了要换热的，点心不合胃口就推掉；敢在他议事时，旁若无人地低语；敢……在他们认为她绝不敢伸手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抓住他的手。
她想象到的每一幕，都是在挑战世家规范，都是在宣告他的绝对掌控！
他要的不是娇蛮，而是一个只对他一人“放肆”的，被宠到无法无天的专属品。
这份“骄宠”，本质上是他权力的延伸与昭告，也是隔绝旁人各种心思的高墙，同时更是她最好的护身符。
他说着，握着杨雪霁下颌的手指微微用力，带着命令的意味，强迫她的目光锁定自己。
宇文成都一字一顿，声音极低，却字字如重锤敲击在杨雪霁心口，“至于其他人，无论是谁，只需无视。他们的话语、目光、甚至算计……在我为你划下的保护范围内，皆如尘埃，伤不到你分毫。”
最后几个字，带着一种近乎宣告主权的残酷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暧昧。
杨雪霁被迫仰视着他，下颌被钳制的力道并不重，却带着不容反抗的桎梏感。
她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惊慌失措，也看到了他眼底那翻滚着的、复杂难辨的暗流——
是试探？是要求？还是……某种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隐秘期待？
她压下心头所有的惊悸与屈辱，眼中迅速聚拢起一层水雾，声音微微发颤，带着惹人怜惜的柔弱：“将军……妾身会演好的……”
她先试着表演一下，表演娇弱，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怯羞与不确定。
没有任何不安，要知道，不安这种情绪并不是明日“娇宠”角色成立的一部分——毕竟，只有没有底气的依靠者才会反复确认宠爱。
而她要演的是集大将军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傲娇侧夫人，自然不能流露出不安和试探爱的情绪。
宇文成都看着她眼中颤动的泪光，仿佛看到了风雨中无助依附着枝干的藤蔓。
那钳着她下颌的手指力道终于松缓，甚至略显生硬地在她细腻的肌肤上滑过，最终停留在她的鬓边，替她拢了拢几丝因紧张而滑落的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