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默站在操场边，手还保持着握拳的姿势。风从跑道那头吹过来，带着一点傍晚的凉意。他的目光落在远处教学楼的灯光上，那些亮着的窗户像是一条通向未来的路。
柳如烟站他旁边，抱着文件夹，没说话。两人刚才聊了很多，关于过去的事，也关于以后想做什么。现在安静下来，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踏实感。
“其实我一直觉得。”他开口，声音不大，“这场事让我失去了一些东西，但也拿回了一些更重要的。”
“比如？”
“比如勇气。”他说，“不是打架那种勇，是敢说实话、敢面对后果、敢承认自己也会怕的勇气。”
柳如烟静静听着。
“还有信任。”他补充，“我以前总觉得靠谁都靠不住，最后还得靠自己。现在我知道，真正强大的人，是敢让别人走进来的人。”
她看着他，眼神温和。
“那你现在敢了吗？”她问。
他没立刻回答。
几秒钟后，他轻轻点头。
“敢了。”
晚风再次吹起，掀动他的衣角。远处教学楼的灯光一盏接一盏亮着，像一条通往未来的路。
他们仍站在原地，没有离开，也没有走向任何特定的方向。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从林荫道那边走过来。穿着夹克，背着帆布包，脚步挺快。他走近了才停下，笑着打招呼：“陈同学，柳同学，打扰一下。”
柳如烟略显意外，下意识看向陈宇默。他微微点头，示意无妨。
“刚录完一段学生采访，正好看到你们在这儿。”男人语气轻松，“我是《心动信号》节目组的编导，姓周。”
陈宇默听说过这个节目，校园里不少女生追着看。主打素人恋爱观察，每季都能捧出几个小网红。
“我们这次做特别企划，想找一些有故事的真实嘉宾。”周编导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袋，封面印着节目LoGo和一行字：心动信号·特别企划，“你这样的背景很合适——学霸，经历风波，还能稳住自己走出来。观众喜欢这种真实成长的故事。”
陈宇默没接话。他低头看了看手里捏着的U盘，那是刚才彩排用的资料备份。他一直习惯留证据，哪怕事情过去了也不轻易放手。
“参加节目能让你被更多人看到。”周编导继续说，“不只是名气的问题，是你之前做的事，可以通过这个平台传递出去。影响力越大，支持你的人就越多。”
“可网上还有人在提以前的事。”陈宇默语气平静，“万一节目里又被断章取义……”
“那说明你值得关注。”周编导笑了笑，“但我们有团队把控内容节奏，不会让任何人被误解。而且你是主嘉宾之一，话语权在你自己手上。”
柳如烟这时轻声开口：“我觉得你可以考虑。”
陈宇默转头看她。
“你不是说‘影响力是责任的起点’吗？”她说，“现在就是个起点。”
这句话让他心头一动。他想起自己在分享会上说的话，也想起这几天拒绝了多少合作邀约。他不想趁热度捞钱，也不想把自己变成话题工具。可如果这是个机会，能让更多人知道该怎么应对困境呢？
“我不是不想被人看见。”他慢慢说，“我是怕大家只记住我这个人，忘了事情本身。”
“但就是因为是你，大家才愿意听。”柳如烟看着他，“换一个人讲这些，可能没人信。你不一样。”
周编导点点头：“我们这季的主题就是‘真实与选择’。不搞剧本，不炒矛盾，重点呈现嘉宾怎么面对压力、做出决定。你的经历特别贴题。”
陈宇默沉默了一会儿。他想到论坛上有帖子拿他的事件当案例分析，想到辅导员私下找他谈过要不要申请心理援助项目，想到昨晚还有同学私信问他怎么处理网络骚扰。
原来他已经不知不觉影响了一些人。
“我现在的状态……适合上恋综吗？”他问得实在。
“感情线只是切入点。”周编导解释，“我们更看重个人成长轨迹。你可以不谈恋爱，只讲经历。当然，如果有互动自然发生，也算看点。”
柳如烟笑了下：“你还担心自己不会谈恋爱？”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皱眉，“我是怕又被人拿来剪辑造话题。”
“那就提前签协议。”周编导干脆地说，“我们可以约定哪些内容不能播，哪些片段必须完整呈现。你也看过合同模板吧？”
陈宇默没否认。这类节目确实越来越规范了，不像早年随便剪一段就能带节奏。
“而且你现在人气正高。”周编导补充，“错过这段时间，热度下去了，再想发声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话戳中了现实。他知道流量是有保质期的。前几天走在路上还有人认出他要合影，再过几个月，可能就没人记得他是谁了。
“你要真不愿意也没关系。”周编导把文件袋递过来，“先看看企划书，三天内给我答复就行。”
陈宇默迟疑了一下，伸手接过。
袋子有点厚，里面应该不止一份合同。他捏了捏边角，指尖发紧。
“谢谢。”他说。
“别急着谢。”周编导笑了，“等你看了内容再说。”
说完，他拍了下陈宇默肩膀，转身走了。背影很快消失在树影之间。
操场上的人比刚才少了些。跑步的学生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篮球场那边传来打球的声音。广播提醒即将关闭照明，有几个打球的开始收拾东西。
柳如烟看了眼时间：“差不多该回去了。”
陈宇默嗯了一声，却没动。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袋，封面上那个熟悉的节目LoGo显得格外刺眼。他曾以为自己只想好好上课、按时交作业，别的事顺其自然。可现在机会摆在面前，他又犹豫了。
“你觉得我真的能控制得住吗？”他忽然问。
“什么？”
“节目的方向。”他说，“就算签了合同，万一播出时还是被曲解怎么办？我不想再经历一次那种失控的感觉。”
柳如烟安静了几秒：“但你也说过，不能一个人扛。这次你可以选队友，选团队，选表达方式。这不是孤军奋战。”
他没说话。
“而且你已经变了。”她语气认真，“以前你害怕被关注，现在你至少知道怎么保护自己。这就是进步。”
远处一只灰白相间的猫从跑道边缘窜出来，嘴里叼着半块面包，飞快跑过草坪。三人刚才站着的地方，它停都没停。
周编导临走前的话突然冒出来：“你看，连猫都在争取下一餐。有时候机会就像这只猫，你不伸手，它就跑了。”
陈宇默盯着那只猫消失的方向，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文件袋的边缘。
“你说我要是去了，会不会有人觉得我在蹭热度？”他问。
“那你为什么去？”柳如烟反问。
“我不知道。”他老实回答，“可能是想试试能不能把事情做得更好。”
“那就够了。”她说，“动机清楚，就不怕别人说什么。”
夜风吹过，操场灯一圈圈泛着暖黄的光。教学楼还有几间教室亮着，隐约能看到人影晃动。
陈宇默终于把文件袋塞进书包夹层。动作很慢，像是在确认什么。
“我不确定要不要参加。”他说，“但现在我知道，我可以先看看。”
柳如烟点点头：“这就对了。”
两人并肩往宿舍方向走。脚步不快，也没说话。走到操场西出口时，他忽然停下。
“如果我去，你会觉得我变了？”他问。
她看着他，眼神没闪躲：“你早就变了。但变的是心态，不是做人。”
他嘴角动了动，没笑出来。
远处传来锁门的声音，保安开始清场。一对情侣牵着手穿过草坪，影子拉得很长。
陈宇默摸了下书包侧袋，那里还放着U盘。另一层夹层里，是那份未拆封的邀约函。
他的手指在布料上来回滑了一下，然后收回。
路灯照在他脸上，影子落在身后，短短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