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家老宅坐落在半山腰，占地广阔，气势恢宏，透着百年世家沉淀下来的威严与底蕴。与厉战野自己那栋现代化的大宅不同，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仿佛遵循着某种古老的规矩。
加长宾利缓缓驶入铁门，沿着林荫道前行。
车内，气氛沉默。
黎烬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精致园林，脸上没什么表情。厉战野坐在她身边，目光落在她沉静的侧脸上。她今天换了一身得体的香槟色及膝裙，款式简约大方，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少了几分平日的清冷，多了几分柔美，但那双眼睛里的平静无波，依旧让人看不透。
“父亲平时话不多，但看人很准。”厉战野打破沉默，声音听不出情绪，“几位叔伯和堂姐妹也会在，不必在意他们说什么。”
黎烬转过脸，看他一眼：“厉总这是在提前给我打预防针？”
“只是告诉你，保持你平时的样子就行。”厉战野淡淡道，“不用刻意讨好谁。”
黎烬极轻地勾了下唇角：“放心，我不会给你丢脸。”
车停在主宅门前。管家早已恭敬等候，替他们拉开车门。
步入大厅，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奢华复古的装饰，价值连城的古董摆设，以及厅内或坐或站的几位衣着考究的男女投来的打量目光，都透着这个家族非同寻常的分量。
主位沙发上，坐着一位不怒自威的老者，两鬓斑白，眼神锐利如鹰，正是厉家如今的掌舵人，厉父厉渊。他手中盘着两颗紫檀核桃，目光在厉战野和黎烬进门时便落了过来，带着审视。
“父亲。”厉战野微微颔首。
“伯父。”黎烬跟着叫了一声，态度不卑不亢。
厉渊的目光在黎烬身上停留了几秒，缓缓开口，声音沉稳：“来了。坐吧。”
两人刚落座，一个略显尖细的女声就响了起来，带着故作亲切的调侃：“哟，这就是战野藏着掖着不肯带回来的新媳妇？果然长得标致。就是看着有点瘦弱，不像我们厉家的媳妇，得多补补。”
说话的是厉战野的一位姑妈，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挑剔。
另一位堂姐也掩嘴轻笑：“听说黎小姐家里是普通背景？能嫁进我们厉家，真是天大的福气呢。以后有什么不懂的规矩，可以来问我。”
言语间的优越感和轻视毫不掩饰。
厉战野脸色微沉，刚要开口，黎烬却轻轻按了一下他的手背。
她抬起眼，看向那位姑妈，唇角带着浅浅的、得体的微笑：“多谢姑妈关心。我身体还好，平时也有锻炼，应付日常足够了。”她顿了顿，语气依旧温和，却意有所指，“毕竟，厉家门槛高，没点体力，怕是进不来。”
她又转向那位堂姐，笑容不变：“堂姐费心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重要的不是懂多少规矩，而是能不能守住该守的底线，您说呢？”
两句轻飘飘的话，直接把对方的刁难堵了回去，还暗讽了对方多管闲事和墨守成规。
那位姑妈和堂姐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一时竟找不到话反驳。
厉渊盘着核桃的手几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目光再次落在黎烬身上，这次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探究。
厉战野侧目看着身边应对自如的女人，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惊讶和……欣赏。他没想到她在这种场合下，竟能如此从容不迫，反击得恰到好处，既不失礼，又维护了尊严。
“好了，”厉渊终于再次开口，打断了这微妙的气氛，“开饭吧。”
餐桌上，气氛依旧算不上热络。几位亲戚明里暗里的试探和刁难依旧不断，但都被黎烬四两拨千斤地挡了回去，态度始终从容淡定，让人抓不到任何错处。
厉战野话不多，但每次有人试图过分时，他一个冷眼扫过去，对方便立刻噤声。他的维护之意，显而易见。
厉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沉默地用餐。
饭后，厉渊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对厉战野道：“你跟我来书房一趟。”他又看向黎烬，语气平淡，“黎小姐，让战野的母亲陪你在花园走走。”
这是要单独谈话了。
厉战野看了黎烬一眼，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即起身跟上父亲。
一位气质温婉、保养得宜的中年美妇笑着走上前，亲切地拉住黎烬的手：“小烬是吧？我是战野的母亲，叫我云姨就好。走，陪我去花园散散步，消消食。”
厉母的态度十分温和，与刚才那些亲戚截然不同。
黎烬从善如流地跟着她走向后花园。
厉家老宅的花园打理得极好，夕阳余晖下，各种名贵花卉争奇斗艳。
厉母挽着黎烬的手臂，看似随意地聊着家常，问些她的喜好、生活习惯，语气始终温柔。
“战野那孩子，性子冷，脾气硬，跟他爸一个样儿。以后还要你多包容他。”厉母拍拍她的手，叹息道，“他这些年，一个人也不容易。”
黎烬能感觉到厉母的善意是真诚的，她微微点头：“云姨放心，我会的。”
走到一处玫瑰丛旁，厉母停下脚步，仔细地看着一朵盛开的朱丽叶玫瑰，状似无意地轻声道：“厉家树大招风，表面风光，内里的明枪暗箭从来不少。战野肩上的担子重，盯着他位置的人也多。”
她转过头，看着黎烬，眼神温和却带着一丝深意：“小烬，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既然嫁给了他，以后就要夫妻一体，共同进退。有些事，能帮他的，就多帮帮他。有些人，该防的，也要多留心。”
黎烬心中微微一动。厉母这话，似乎意有所指。是在提醒她老宅这些亲戚？还是……另有所指？
她看着厉母温柔却洞察的眼神，轻轻点头：“我明白，谢谢云姨。”
与此同时，书房内。
气氛远比花园凝重。
厉渊站在书桌前，看着窗外，背对着厉战野。
“昨晚的事，我都知道了。”厉渊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毒蛇’的人，斯莱德家族的影子……动静不小。”
厉战野站在他身后，神色平静：“我会处理干净。”
“处理？”厉渊缓缓转过身，目光如炬地盯着他，“你怎么处理？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把整个厉家拖进国际军火商的浑水里？”
厉战野迎上父亲的目光，毫不退缩：“她现在是厉太太。动她，就是动厉家。这不是拖累，这是维护厉家的脸面。”
“脸面？”厉渊冷哼一声，“厉家的脸面是靠实力挣的，不是靠逞强护短！那个黎烬，她的背景绝不像资料显示的那么简单！甚至可能极度危险！你查清楚她到底是谁了吗？留在身边，是福是祸？！”
“我正在查。”厉战野回答得斩钉截铁，“但在查清之前，她是我的人。谁动她，就是与我为敌。”
厉渊盯着儿子看了许久，书房里一片死寂。
良久，他才重重叹了口气，语气复杂：“你真是……跟你母亲一样倔。”他走回书桌后坐下，揉了揉眉心，“斯莱德家族那边，我会动用一些老关系去探探风声。但国内这边，尤其是可能的内鬼，你必须尽快揪出来！”
“我知道。”厉战野点头。
“还有，”厉渊目光深沉地看着他，“看好你那个媳妇。如果她真的有问题……”他顿了顿，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眼神里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厉战野沉默了一下，道：“我有分寸。”
从书房出来，厉战野脸色凝重。他走到花园，看到黎烬正和母亲坐在藤架下说着什么，夕阳的金光洒在她们身上，画面看起来温馨而宁静。
黎烬抬头看到他，对他浅浅笑了一下。那笑容在夕阳下，少了几分平时的清冷，显得格外柔和。
厉战野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走过去。
“谈完了？”厉母笑着站起身，“时间不早了，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吧。小烬，有空常回来陪我说说话。”
“好的，云姨。”黎烬起身应道。
回程的车上，两人依旧沉默。
厉战野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夜景，忽然开口：“父亲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
黎烬转脸看他：“什么话？”
“所有。”厉战野转过头，目光深邃地看着她，“你只需要记住我说的话。”
黎烬与他对视片刻，忽然问：“厉战野，如果……如果我真的很危险呢？比你想象的还要危险呢？”
厉战野的目光沉静如水，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那正好。”
“我厉战野，专治各种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