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气还在经脉里乱窜，我靠墙喘了口气，右臂抽搐得厉害。刚才那块冰髓晶核炸得突然，差点让我栽在巷子里。现在五股源炁勉强压住，但雷髓和冰髓互冲，像两头野牛在骨头缝里撞。
不能在这儿倒下。
我撑着墙站起来，甩了甩手，把酒囊往肩上一扛，转身就走。巷口的阳光刺眼，集市的叫卖声一阵阵传过来，但我没心思听。脑子里全是那个黑袍人说的“黑楼”，还有半张残图上的红叉。
先回屋。
我在云霞城南租了个小院，离码头不远，墙矮门破，正适合我这种不想被打扰的人。推门进去，屋里陈设简单：一张木床，一个破桌，墙角堆着几块灵矿渣。桌上放着我的丹炉——那是雷猛送的废件，被我用碎星拳敲过三百下才修好。
坐下前，我先盘膝调息。
闭眼，心神沉进丹田。残碑熔炉悬在中央，青火静静燃烧。我把五股源炁一圈圈理顺，雷髓走臂，赤火绕腰，冰髓归腿，青焰护心，万兽血撑骨。一遍不行再来一遍，直到经脉不再发烫，呼吸平稳。
差不多了。
我睁开眼，从酒囊里掏出那把锈迹斑斑的残剑。
这是今天早上在集市换来的，麻袍老头摆摊卖废铁，我看地砖缝里有剑意残留，顺着找了过去。他开价不高，只要一颗凝脉丹。我没犹豫，换了。
当时就觉得这剑不对劲。
表面全是铁锈，看不出材质，也测不出灵力波动，像是普通废铁。可它贴着胸口的时候，总有一丝凉意往皮肤里钻，像有东西藏着。
现在，轮到你了。
我把残剑平放在掌心，左手按在胸前，引导熔炉释放一丝青火，缓缓煨向剑身。
火苗刚碰上锈层，异变突生！
丹田里的残碑猛然一震，青火自动窜出，不是煨烤，是直接吞噬！那一缕火蛇卷住残剑，瞬间吸走一道极细的银光。那光藏在锈迹深处，若非熔炉感应，根本发现不了。
我瞳孔一缩。
有货！
果然，随着那道银光被吞入熔炉，残剑表面“咔”地一声轻响，铁锈开始剥落。露出底下暗灰色的金属纹路，上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文。
紧接着，一道虚影从剑面升起。
是字。
不是剑诀，也不是地图，是一份丹方。
我立刻坐直身子，死死盯着那行模糊标题：“……逆命……九引……”
后面看不清了。
下方列着七味主药，三味名字缺失，只留空格。火候标注残破，炼制步骤断在第三步“文武火交替九转”。
但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风格，这节奏，跟九转逆脉丹一模一样！
我猛地站起身，几步冲到桌边，翻出随身带的丹笔记载。这本子是我这些年攒的，记满了各种偏方、废丹改良法、甚至还有雷猛画的器阵草图。
现在，我要补这张丹方。
坐下来，笔尖蘸墨，我先把能看到的四味药材写上去：血纹草、龙脊藤、阴髓芝、玄霜叶。前三样我都见过，血纹草在毒瘴林边上长，龙脊藤缠古树根，阴髓芝出在寒窟石缝。玄霜叶少见，据说只在极北雪峰寅时采收，否则药性全失。
问题是那三个空格。
我盯着残剑上的虚影，想看出点线索。可无论怎么看，那三味药的名字就是一片空白。就像被人故意抹掉了一样。
“艹。”我低骂一句，“玩我呢？”
放下笔，我又把残剑拿起来仔细看。符文排列有规律，不是乱刻的。而且每道纹路尽头都指向剑柄处的一个小凹槽，像是原本嵌着什么东西，后来被人抠走了。
难道是钥匙？
我心头一动。想起师父留下的拳经里提过一种“铭丹术”，把丹方刻在兵器上，只有特定方式才能唤醒。难不成这残剑本身就是个容器？
试一下。
我咬破指尖，滴了一滴血在凹槽上。
没反应。
又运起一丝青焰源炁注入，还是不动。
等等……
我忽然想到什么，把残剑反过来，对着油灯照。锈迹剥落的地方，隐约有层极淡的银光流转，像是某种封印。
封印？
我冷笑一声。老子最烦这些弯弯绕。
直接上狠的。
我把残剑往桌上一拍，右手搭上无锋重剑，引动熔炉青火，顺着剑胚逼出一道源炁，狠狠轰进残剑内部！
“给我开！”
轰！
一股反震之力弹回来，震得我手臂发麻。但有效果——那层银光剧烈晃动，虚影一闪，丹方竟然多显出两个字！
“……引魂归位……”
我眼睛亮了。
再来！
我加大源炁输出，青火裹着五股劲力，再次冲击残剑。这一次，虚影抖得更厉害，残缺的部分居然开始重组！
第三味缺失药材的名字，慢慢浮现出来——
“……天机露……”
我呼吸一滞。
天机露？这不是传说中的东西吗？据说百年才凝一滴，出自玄机阁顶的星露台，连洛璃都没见过真品。
剩下两味还是空白。
但我已经顾不上了。光是这三个名字，就够我震惊的。血纹草+龙脊藤+阴髓芝，这是固本培元的经典组合；玄霜叶主寒修，天机露通识海，再加上“引魂归位”这个炼制关键词……
这哪是普通丹药？
这是改命用的逆天古方！
我手有点抖，赶紧把新出现的信息记下来。一边写一边琢磨火候节奏。九转逆脉丹是“三文六武一归元”，这丹方虽然残，但能看出也是类似结构，只是多了“引魂”这一步，需要在第七转时加入天机露，激发药性共鸣。
难点在哪儿？
一是药材太难找。尤其是天机露，我不可能去玄机阁偷。
二是火候。没有完整步骤，第七转到底怎么操作？差一秒都可能炸炉。
三是……我低头看了眼残剑。
它还能不能再吐点信息出来？
我试着再输入源炁，可这次熔炉毫无反应。青火安静地烧着，残剑也不再发光。刚才那次冲击像是耗尽了它最后一点能量。
“完犊子。”我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
线索断了。
现在我知道有个逆命级丹方，知道四味半药材，知道大概火候框架。但卡在关键环节上——缺两味药名，缺采收时辰，缺第七转的具体手法。
没有这些，炼就是找死。
我想起洛璃说过的话：“丹师不是靠蛮力，是靠细节活命。”
她要是知道我现在手里有这张方子，估计得骂我蠢。
可我能怎么办？总不能干坐着。
我盯着丹笔记载的最后一行，笔尖停在“替代方案”四个字上。
血纹草能不能换成赤阳花？龙脊藤有没有类似功效的替用品？天机露……算了，这玩意儿没法替。
正想着，窗外传来打更声。
三更了。
集市的声音早就没了，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油灯火苗晃了一下。
我坐着没动。
残剑静静躺在桌上，虚影早已消失。丹方的内容我反复背了几遍，确认没漏。酒囊里还存着原迹，以防万一。
下一步去哪儿？
答案很明显。
还得回集市。
这种偏门灵草，正规丹铺不会有。但那些老摊主，几十年守一个摊，说不定听过名字，甚至见过实物。
尤其是那个卖废甲片的摊子，还没来得及查。
我合上丹笔记载，塞进怀里。手指无意识敲着桌面，一下一下。
等天亮。
就在这时，掌心突然一热。
低头一看，青斑又开始发烫，和丹田熔炉同步震动。
我皱眉。
这标记最近越来越频繁了。
上次是荒山祭坛，这次……莫非跟这丹方有关？
我盯着掌心的青斑，还没想明白，门外传来轻微响动。
不是脚步声。
是瓦片松动的声音。
有人上了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