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汐语点头：“都对，但不够。”她指向人形的右手，“请看这只手——指甲缝隙中有暗红色痕迹，指腹有茧，但只在特定位置...”
她详细解释着每一个细节可能代表的含义，从手上的茧推断死者职业，从指甲中的残留物判断死亡时间，从衣服的褶皱推测死亡前的活动...
渐渐地，屋内的窃窃私语停止了，所有人都专注地听着她的讲解。连廖侍郎都摸着胡须，眼中闪过惊讶之色。
“现在，让我们做个练习。”金汐语拍了拍手，卓远立刻搬来一个箱子，“这里有十件物品，每件都来自不同的案发现场。请诸位分组观察，然后告诉我，你们能从中推断出什么。“
物品被一一摆出：一把沾血的匕首，一件撕破的女子衣衫，一封烧掉一角的信，一只沾泥的靴子...
大家带着好奇，在廖侍郎的示意下，分成几组开始检查物品。金汐语穿梭其间，不时给出提示。
“这把匕首上的血痕走向不对...”
“这件衣衫撕裂的纹路不是人为撕裂的...”
“信纸的灰烬可以判断燃烧时间...”
一个时辰后，当各组汇报推断结果时，原本的轻视已变成了惊讶与敬佩。金汐语通过一件件普通物品，还原出了一个个生动的案件场景。
“金教官，下官前面失礼轻慢了，请金教官不要见怪。”廖侍郎在结束时感叹，“看来虞大人推荐你，确实有其道理。”
金汐语微笑：“下官只是抛砖引玉。真正的断案之能，在于日积月累的观察与思考。”
快要下课时，其中一名年轻捕快，迫不及待地问：“金教官，明日给我们讲什么？”。
“明日，”金汐语眼中闪过一抹神秘的光，“我们将走出这间屋子，去‘犯罪现场实地勘查。”
众人散去后，卓远留下来帮忙收拾。
“金教官，您今天太厉害了！”卓远的眼中闪着崇拜的光芒，“我从没见过赵大人那帮人这么安静过。您用事实证明了女子也能做同男子一样的事。”
金汐语摇摇头：“这只是开始。要改变他们对女子的成见，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第二天的实地教学安排在一处废弃的宅院。金汐语提前布置了“犯罪现场”——一具假人，几处血迹，和一些精心安排的线索。
当昨日的五十余名人员到达时，金汐语已站在院中等待。她今天换了一身利落的短打装扮，头发高高束起，看起来干练非常。
“诸位，今日我们学习现场实地勘查。”她指向主屋，“那里发生了一起‘命案’。请分成四组，分别从不同角度调查，半个时辰后汇报你们的发现。”
学员们自行组织了四组，带着兴奋和激动，以及新奇，他们还是第一次学习这种方法，每个人都充满了好奇和求知欲。
一个个摩拳擦掌地进入“案发现场“。金汐语注意到赵天锐也在其中，虽然脸色依旧阴沉，但眼神中已少了些轻蔑。
她穿梭于各组之间，适时给予指点：“注意血迹的喷溅方向...”“看这个脚印的前后深浅...”“窗台上的灰尘分布说明...”
廖侍郎亲自带领一组，他蹲在地上仔细观察一道拖痕：“金教官，这痕迹不像是拖动尸体留下的。”
“大人明察秋毫，果然经验丰富。”金汐语赞许地点头，“那大人认为是什么情况呢？”
“像是...有人跪着移动过。”廖侍郎皱眉思考。
“没错。”金汐语示意大家看假人的膝盖部位，“这里有磨损和泥土，说明死者生前曾被迫跪行。结合其他痕迹，可以推断出案发过程...”
当各组汇总线索后，一个完整的犯罪过程被还原出来：受害者被胁迫进入屋内，被迫跪行至角落，遭到袭击后试图爬向门口，最终被致命一击...
“太精彩了！”刑部一个人员忍不住赞叹，“金教官，您是怎么想到这样布置的？”
“每一个细节都来自真实案件。”金汐语的表情变得严肃，“我曾经见过太多因为勘查不细致而造成的冤假错案。希望诸位今后办案时，能多注意这些细微之处。”
萧敏杰默默地跟在后面，注视着这个仿佛会发光的女子了，这两天金汐语给他的震撼强烈感染到他，他的心越来越不安，他感觉金汐语离他越来越远。
起初，他和同僚们都有一样的想法，恐怕金汐语只是会些雕虫小技罢了，不同的是，同僚的态度都带着不屑，而他只考虑能见到金汐语。
真正见识到金汐语的教学，他才觉得自己这么肤浅，眼前的金汐语已是他高攀不起的了。萧敏杰有点沮丧，此时已没有初来时的那股自信了。
回刑部的路上，金汐语感到有人靠近。是赵天锐。
“金教官，”出乎意料的是，赵天锐的语气中少了敌意，“昨日...是我冒犯了。你的方法确实有效。”
金汐语微微颔首：“赵大人言重了。下官初来乍到，还有许多需要向您请教的地方。”
赵天锐摇摇头：“不，该是我向你学习。那个玉佩的事...确实如你所言。”随后他又好奇地问，“但你是怎么知道，我是去的‘千味缘’的，‘醉仙楼里也有千里香卖，你是如何笃定是千味缘的呢？”
金汐语轻笑：“大人腰间除了玉佩，还挂着一个‘千味缘特制的一个玉制的酒葫芦，我虽来京城不久，但有幸到千味缘吃过饭，知道这里有一种特制的酒叫千里香，听说千里香只供两大酒楼，‘千味缘’和‘醉仙楼’。
但千里香是按销量供的，每月销售到一百坛才给供货，对千味缘来说，不在话下，他们酒楼的菜品好，环境好，生意也好，别说一百坛了，每月上千坛都是有的。
而醉仙楼勉强才能销到一百坛，很多人都是冲着千里香去的，千味缘的老板就想了一招，凡一年内消费一百坛者，可以参与千味缘举办的摸奖比赛，凡抽到数字九的，赠送一枚千里香特别定制的玉葫芦。
而拥有玉葫芦的人，千味缘每个月赠酒一坛。那天刚好看到您被衣摆遮住了一半的玉葫芦，我猜赵大人是千味缘的常客。”
赵天锐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好眼力！看来我这老刑名也得重新学起了。”
这一幕被后面的廖侍郎看在眼里，他满意地捋着胡须，对身旁人说：“虞大人果然慧眼识珠。以前读到巾帼不让须眉，以为只是话本子中的故事，现在亲眼目睹了，金教官确有过人之处，这位金教官，说不定真能给我们刑部带来一番新气象。“
培训进行到第三天，金汐语已经赢得了大部分学员的尊重。她的教学方法生动实用，尤其擅长通过小游戏培养观察力。就连最初最反对她的几位老刑名，也开始运用她教的技巧。
虞沁词除了第一天在房内和赵大人见了一面，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官话，便走出了房间，虽然他很想一直全程看金汐语是如何教学的。
可是，教学的前一晚，金汐语找到他，和他谈了一下，希望他不要参与到教学中。金汐语知道，虞沁词除非必要，是不和刑部之人打交道的。而其他人，对虞沁词是非常发怵的，他若在场，恐怕会影响那些人发挥。
他虽然不在场，但全程没有落下金汐语所说的每一个字。隔壁的房间同样是一间监听室，他在监听室听到结束，众人都离开时，虞沁词独自在房间坐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