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古结晶融入识海的冲击，远比陈长生预想的更加猛烈。
那并非简单的记忆灌输，而是一场跨越了无尽时空的、灵魂层面的共鸣与撕裂。无数破碎的画面、庞杂的感悟、以及上一世“故主”残留的极致情绪——不甘、挣扎、绝望、乃至最后那一丝窃取“自由”的决绝——如同狂暴的星河倒卷，疯狂冲击着他的意识。
若非他精神力经过《基础炼神法》和百年沉睡的千锤百炼，又在葬神渊入口经历了那场妖帝威压的洗礼，恐怕瞬间就会被这浩瀚的信息洪流冲垮神智，变成一个疯子。
他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如纸，身体晃了晃，险些栽倒在地。他强行稳住心神，盘膝坐下，全力运转长生灵力，引导着那狂暴的洪流，艰难地进行着梳理与融合。
这个过程痛苦而漫长。他周身气息剧烈波动，时而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时而又如同枯寂的死水。皮肤之下，隐隐有青金色的流光不受控制地窜动，那是力量暴走的迹象。
小黑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主人的异常，它发出一声焦躁的低鸣，巨大的身躯立刻伏低，将陈长生牢牢护在身后，金色的瞳孔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无尽的黑暗，为他护法。
楚山河和苏瑶也看出了不对，但他们实力低微，根本无法靠近此刻气息混乱的陈长生，只能在一旁干着急，心中充满了担忧。
时间在这片寂静的平台上仿佛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陈长生周身狂暴的气息终于渐渐平息下来。他缓缓睁开双眼，眸中那历经沧桑的平静依旧，但深处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明悟与……沉重。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心念微动，一缕极其细微、却仿佛蕴含着宇宙生灭雏形的混沌色气流，自指尖萦绕而生。
这并非长生灵力，而是那枚万古结晶与他自身力量初步融合后，诞生的一丝……本源之力。微弱，却拥有着无限的可能。
“原来……这就是‘枷锁’的缝隙……”他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他接收的信息并不完整，很多关键之处依旧模糊，如同雾里看花。但他明白了最核心的一点——系统并非恩赐，而是更高维度存在施加的“观测与束缚之锁”。而那枚结晶，则是上一世的自己，用彻底湮灭的代价，从这“锁”上撬开的一丝缝隙，窃取来的一缕真正的“自由”火种。
这缕火种，就是他未来跳出“田垄”，对抗“收割”的唯一希望。
“主人！”小黑感受到陈长生气息稳定下来，立刻关切地凑过头来。
“我没事。”陈长生拍了拍它冰凉光滑的喙，站起身，目光再次投向平台中央。那里已经空无一物，上一世的痕迹彻底消散，只留下无尽的空寂。
他知道，此地不宜久留。玄霄宫，或者说他们背后的“巡天者”，很可能已经察觉到了此地的异动。
“我们该离开了。”陈长生说道，目光扫过楚山河和苏瑶。
两人连忙点头，他们一刻也不想在这诡异的地方多待。
然而，就在陈长生准备带着两人再次踏入那条黑暗通道，离开葬神渊时——
异变陡生！
整个悬浮平台，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
平台边缘，那温润如玉的材质，竟然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纹！裂纹之中，并非黑暗，而是涌出了粘稠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猩红色雾气！
“怎么回事？！”楚山河惊骇道。
“不好！是渊煞！葬神渊深处的毁灭气息泄露了！”小黑惊恐地传递神念，“一定是刚才主人融合结晶，或者‘故主’消散，引动了这里的禁制平衡！”
猩红的雾气如同拥有生命般，疯狂地向平台中央蔓延，所过之处，连光线都被吞噬腐蚀，发出“滋滋”的可怕声响。
“走！”
陈长生当机立断，一手抓住楚山河，一手抓住苏瑶，身形一闪，便向着来时的黑暗通道冲去！
小黑紧随其后，双翅猛震，卷起妖风试图驱散那些追来的猩红雾气。
但那雾气极其诡异，小黑的妖风竟只能让其略微迟滞，根本无法彻底驱散！反而有更多的雾气从裂缝中涌出，从四面八方合围而来，眼看就要将整个平台吞噬！
通道入口近在眼前！
陈长生眼神一厉，体内那缕新生的混沌气流骤然加速运转，灌注于柴刀之上！
嗡！
柴刀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清越刀鸣，刀身之上，不再是温润青光，而是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仿佛能切割一切的混沌色锋芒！
他没有回头，反手一刀向后斩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混沌色丝线，一闪而逝！
嗤啦——！
那合围而来的、粘稠猩红的渊煞雾气，在与那混沌丝线接触的瞬间，竟如同热刀切牛油般，被无声无息地从中一分为二，斩开了一道短暂的缺口！
就是现在！
陈长生带着两人，化作一道流光，瞬间冲入了黑暗通道！
小黑也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庞大的身躯硬生生挤了进去！
在他们身后，被斩开的渊煞雾气疯狂地翻涌合拢，瞬间淹没了整个平台，将那裂缝和通道入口都彻底吞噬、封闭！
黑暗通道内，陈长生回头望去，只看到一片令人心悸的、蠕动的猩红。
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刚才那一刀，看似轻描淡写，却几乎抽空了他那缕新生的混沌气流，精神也感到一阵疲惫。这源自“缝隙”的力量，强大，但消耗也极其巨大。
通道开始不稳定地晃动，周围黑暗的能量流变得狂暴，显然出口也受到了影响。
“抓紧了！”陈长生低喝一声，全力催动长生灵力，稳住身形，向着感应中的出口方向加速冲去！
一阵天旋地转的剧烈颠簸后，前方终于再次出现了光亮！
轰！
三人一妖如同被巨力抛出般，重重地摔落在冰冷的实地上！
刺骨的寒意和熟悉的浓郁灵气瞬间包裹了他们。
陈长生迅速起身，警惕地环顾四周。
他们并没有回到葬神渊入口的那片冰原，而是……落在了一片被巨大冰川环抱的山谷之中。
山谷内，灵气之浓郁，甚至比他之前的百草谷更胜一筹！遍地都是散发着各色宝光的灵植仙草，药香扑鼻，其中不少品种，连他都未曾见过，显然是在葬神渊特殊环境下孕育出的绝世奇珍！
然而，这片本应祥和的仙境，此刻却充斥着刺耳的喊杀声、法术的爆鸣声以及浓郁的血腥气！
只见山谷之中，数十名穿着玄霄宫服饰的修士，正在与另外一拨穿着杂乱、但个个凶悍无比的散修亡命搏杀！
双方显然都是为了争夺这山谷中的灵药而大打出手，战斗异常激烈，地上已经躺了十几具尸体，鲜血染红了晶莹的冰层和珍稀的灵草。
陈长生他们的突然出现，如同巨石投入水面，瞬间打破了战场的平衡。
激烈的厮杀声戛然而止。
所有还活着的修士，无论是玄霄宫弟子还是那些散修，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惊疑不定地看向这几个从天而降的不速之客。
当他们看清来人中竟然有楚山河和苏瑶时，几名为首的玄霄宫弟子眼中顿时爆发出惊人的杀意和……贪婪！
“是你们这两个叛逆余孽！竟然自投罗网！”
“还有同党？一并拿下！宫主有令，格杀勿论！”
而那群散修，则目光闪烁地打量着陈长生和小黑，尤其是在感受到小黑那若隐若现的恐怖妖气时，露出了深深的忌惮。
一时间，山谷内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原本互相厮杀的两方势力，此刻却隐隐有将矛头对准陈长生他们的趋势。
陈长生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衣角的冰屑，目光平静地扫过满谷的灵药，又看了看那些虎视眈眈的修士，最后落在地上那些被践踏、被鲜血玷污的灵草上。
他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这片药园，是他脱离葬神渊后遇到的第一个“落脚点”，其中的灵药对他恢复和提升那缕混沌气流大有裨益。
而这些聒噪的苍蝇，不仅打扰了他的清净，更是在……糟蹋他的东西。
他轻轻握住了腰间的柴刀。
看来，刚刚离开一座坟墓，又不得不……再奏一曲送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