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清月走近一步，夕阳的光芒从她身后转到身侧，让她一半脸庞笼罩在阴影里，一半脸庞清晰可见。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丝洞穿人心的锐利。
“这个故事，能引发多少人的讨论？”
“能催生出多少羡慕、嫉妒、嘲讽、幸灾乐祸的情绪？嗯？”
最后一个上扬的鼻音，带着冰冷的质问，让周羽的脑子彻底烧干了。
她怔怔地重复着那个关键信息。
“五折？”
秦清月点头，语气理所当然。
“没错，我们视频里任何一辆车，五折出售的价值都远超百万，谁不想要呢？”
周羽的cpU终于重新开始运转。
她捕捉到了一丝疯狂逻辑下的惊人脉络。
“所以，经过这一番转折，中奖人最终还是能收获一笔超级大奖？”
“没错。”秦清月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周羽从未想过，一个抽奖活动，还能从这个角度去策划。
先给予一个普通人无法承受的梦幻之礼，让他经历从狂喜到焦虑，再到痛苦抉择的全过程。
再让他在公众的注视下，将这份“甜蜜的负担”变现。
这其中产生的戏剧性、话题度，以及由此引发的无数网民复杂而强烈的情绪波动……
周羽的后背窜起一股寒意。
这已经不是营销了。
这是在玩弄人心！
“可……可是……”周羽的声音带上了哭腔，“秦总，我们是正经的抽奖账号，不是小丑！这么搞，会被网友骂死的！他们会觉得我们在耍人玩！”
“骂？”秦清月挑了挑眉，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好消息，“骂，是多么强烈的情感宣泄。愤怒，不解，荒谬，好奇……这些情绪混合发酵，不比那点单薄的‘开心’，有价值得多吗？”
她走到周羽面前，不再废话，直接拿过那台笔记本电脑，亲自操作起来。
清脆的键盘敲击声在安静的沙滩上响起，每一个音节都像一记重锤，砸在周羽的心上。
“你不需要理解，只需要把这些，原封不动地发出去。”
秦清月的手指停下，屏幕上出现了一行加粗的黑体字。
【特等奖：兰博基尼Aventador SVJ、劳斯莱斯库里南……等26辆豪车任选其一（友情提示：车是你的，税也是你的哦~）】
那个贱兮兮的波浪号，像一根针，狠狠刺进了周羽的眼睛里。
“半小时后，发布。”秦清月合上电脑，递还给她，语气不容置疑，“记住，我们的目标不是取悦所有人。”
“而是，引爆所有人的情绪。”
周羽抱着笔记本电脑，感觉自己不是被雷劈傻了，是直接被送去火化了。
她的大脑皮层还在冒烟，残留着秦清月那句“引爆所有人的情绪”带来的焦糊味。
三十斤的头，顶不住三千吨的班。
“还愣着？”秦清月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她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沙滩边一块礁石旁，姿态闲适得像是在视察自家后花园，“倒计时二十五分钟，你打算在沙滩上长成一棵椰子树吗？”
周羽一个激灵，抱着电脑跑过去，脚下被沙子绊得一个踉跄。
稳住，周羽！你是一个专业的打工人！
虽然你的老板可能是从精神病院KpI考核里杀出来的卷王！
“老板，这个特等奖的文案……真的就这么发吗？”周羽的声音抖得像开了震动模式，“这个波浪号，是不是太……太拉仇恨了？”
秦清月回头瞥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终于注意到了”。
“一个抽奖，怎么能没有前戏？”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周羽坐下，“特等奖是核武器，不能一开始就扔。我们需要层层加码，把气氛烘托到最高。”
周羽：？
你管这叫前戏？上来就王炸，后面难道要开银河战舰吗？
“一个完美的抽奖活动，应该像一首完整的交响乐。我们需要铺垫，需要渐强，需要转折，最后才是华彩乐章。”
秦清月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轮，五等奖。就叫‘五福临门’吧。”
周羽的打工魂瞬间归位，立刻打开文档准备记录：“好的秦总，五等奖，奖品是？”
“现金红包888，一百个。”
这个正常。周羽的cpU稍微降温。
看来老板疯得有尺度，知道先用小钱钱暖场。
“抽奖条件呢？”
“转发，并附上五个字的评论。”
“评论内容有要求吗？比如‘祝老板发大财’之类的？”周羽试探着问，这是常规操作。
“有。”秦清月点头，“评论内容统一为：月姐说的都对。”
周羽敲击键盘的手指停在半空。
不是，你有那个大病吗？
她感觉自己正在参与一场大型的、赛博的、个人崇拜邪教的开坛仪式。
而她，就是那个献祭给全网的祭品。
“老板……这……这有点太……”
“太直接了？”秦清月替她说完了，“要的就是直接。第一轮，筛选出最听话、最想捡便宜的‘顺民’。他们会成为我们第一批基础流量。”
周羽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一种名为“秦学”的玩意儿反复碾压。
“第二轮，四等奖。‘四季发财’。”秦清月伸出第二根手指，完全没给周羽缓冲的时间。
“奖品：最新款折叠屏手机，十台。”
周羽麻木地记录。
“抽奖条件：转发，并晒出你相册里的第四张照片，不许挑选。”
周羽的瞳孔地震了。
“老板！不行！绝对不行！”她几乎是尖叫起来，“谁知道相册第四张是什么啊！万一是自己的丑照、跟对象的亲密照、甚至是……见不得人的截图呢！这会出大事的！”
“出大事，才叫话题度。”秦清月语气平淡，“人们渴望窥探他人的隐私，也渴望展示经过修饰的自己。这个规则，恰好打破了后者，满足了前者。那些爆出丑照的，会成为笑料；爆出美照的，会引来夸赞；爆出隐私的，会成为八卦中心。每一种，都是顶级流量。”
周羽的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最后只吐出两个字：“……好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