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望的尸体倒在地上，双目圆睁，凝固着最后一刻的不甘与疯狂。那枚淬毒的袖箭尾羽还在微微颤动，显然出自潜伏在暗处的同党之手，意在灭口。
“搜！给朕彻底搜查这间密室！任何角落都不要放过！”凌薇薇压下心中的寒意，厉声下令。影卫立刻行动起来。
苏清月强撑着受伤的身体，走到陈望的尸体旁，蹲下身，仔细检查。她掰开陈望紧握的手，里面空空如也。又检查了他的衣襟、袖袋，除了一些零碎银两和一个小巧的、已经空了的毒药囊外，并无他物。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陈望的脖颈处。那里悬挂着一根不起眼的黑色丝绳，之前被衣领遮挡，未曾注意。她轻轻扯出丝绳，末端系着的，并非玉佩或印章，而是一枚半圆形的、质地温润的白玉玦。玉玦造型古朴，上面没有任何纹饰，只在断裂的边缘处，能看到细微的、古老的沁色。
“玉玦？”凌薇薇也凑了过来，疑惑地看着这枚看似普通的玉器。玉玦，环形有缺，通常寓意为“决断”、“诀别”。陈望贴身佩戴此物，是何用意？是信物，还是另有玄机？
苏清月将玉玦握在掌心，感受着那温润的触感，秀眉微蹙。她环顾这间供奉着端敬皇贵妃画像的密室，目光再次落回陈望身上，低声道：“他至死都念着‘夙愿’与‘真正的主人’……这玉玦，恐怕是关键。”
影卫的搜查很快有了更多发现。在密室一个隐藏的暗格里，找到了几封字迹娟秀、却透着怨毒之气的旧信，落款竟是端敬皇贵妃！信中充满了对先帝、对太后的怨恨，以及对自身命运的不甘，更有隐约提及“我儿方为正统”、“他日必雪此耻”等语。
此外，还有一份名单，上面记录着一些看似不相关的官员名字和商号，其中赫然包括了“翰墨斋”与“通汇车行”，甚至还有几个早已致仕或调任的、曾与已故太子关系密切的旧臣。
线索似乎越来越清晰，却又更加扑朔迷离。端敬皇贵妃的怨恨，陈望的执念，串联起了一张针对当今皇位、跨越了时间的长远阴谋之网。但这枚玉玦，在这张网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此地不宜久留。”苏清月将玉玦和信件名单小心收好，对凌薇薇道。陈望虽死，但暗处的敌人并未清除，难保不会有后续手段。
凌薇薇点头，命令影卫清理现场，妥善处理尸体，随即扶着苏清月，在其余影卫的护卫下，迅速离开了这阴森可怖的枯月庵。
回到皇宫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惊心动魄的一夜过去，两人皆是心力交瘁。
凌薇薇直接带着苏清月回到了自己的寝殿，立刻召来太医为苏清月重新清洗、包扎手臂上的伤口。看着那狰狞的刀口和苏清月因失血而苍白的脸色，凌薇薇心疼不已，亲自在一旁递水递药，忙前忙后。
太医退下后，殿内只剩下她们二人。晨光透过窗棂，洒在苏清月略显疲惫的脸上。
“还疼吗？”凌薇薇坐在床边，看着苏清月包扎好的手臂，轻声问道，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关切。
苏清月微微摇头：“皮外伤，不碍事。”她抬眼看向凌薇薇，晨光中，少女皇帝的眼眸清澈见底，里面盛满了她的影子，还有未散尽的惊悸与纯粹的担忧。
想起地宫中她不顾自身安危扑上来为自己挡刀的那一幕，苏清月的心湖再次被搅动，一种陌生的、酸涩而温暖的情绪充盈着胸腔。
“陛下日后，切不可再如此冒险。”苏清月垂下眼帘，声音比平时柔和了许多，“您是万乘之尊，身系天下……”
“天下没有你重要！”凌薇薇脱口而出，说完自己先是一愣，脸颊微微泛红，但眼神依旧执拗地看着苏清月，“在那地宫里，如果我眼睁睁看着你受伤甚至……那我做这个皇帝还有什么意思？”
这话太过直白，几乎等同于告白。苏清月的心猛地一跳，抬眸撞进凌薇薇那双毫不退缩的眼睛里，一时竟忘了该如何回应。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而黏着。
凌薇薇见她没有立刻反驳或疏离，胆子更大了些。
她伸出手，不是握手，而是轻轻覆在苏清月没有受伤的那只手的手背上，感受着那微凉的肌肤和纤细的骨骼，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清月，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要在一起，共同面对。你不许再像今天这样，总是挡在朕前面。”
她的手心温热，甚至有些烫人，那温度透过皮肤，仿佛一直熨帖到了苏清月的心底。苏清月指尖微颤，这一次，她没有抽回手，只是任由那温暖包裹着自己，良久，才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嗯。”
阳光渐渐明亮起来，驱散了长夜的阴霾与血腥。
凌薇薇看着苏清月眼下的青黑，柔声道：“你先好好睡一觉，什么都别想。玉玦和信件的事，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从长计议。”
苏清月也确实到了极限，精神和身体的双重疲惫袭来，让她有些支撑不住。她点了点头，在凌薇薇的坚持下，躺在了龙床的内侧。
凌薇薇为她掖好被角，自己则在外侧和衣躺下。她没有像之前那样刻意保持距离，而是侧身面对着苏清月，仿佛这样就能随时确认她的安好。
或许是真的太累了，或许是身侧之人带来的莫名安心，苏清月很快便沉沉睡去。她的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苍白的脸色在睡梦中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
凌薇薇却没有睡意。她静静地看着苏清月安静的睡颜，看着她轻蹙的眉头，看着她因受伤而微抿的唇，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怜惜与一种愈发清晰的情感。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用指尖极轻地拂开苏清月额前一缕散落的发丝，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