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之后，南中国海。海风裹挟着咸湿气息掠过浪尖，阳光洒在粼粼波光之上，蔚蓝海面与天际在尽头交融。一支规模空前的舰队正缓缓东行，数百艘舰船首尾相接，桅杆如林、帆布蔽日，舰艏双头鹰徽章在日光下泛着冷硬金属光泽，整支舰队宛如移动的海上堡垒群。
旗舰“君王号”甲板上，鎏金栏杆映着日光，舰队总指挥莱因哈特公爵倚着舷栏，单筒望远镜缓缓扫过海平面，眉头微蹙，脸上那抹厌烦与傲慢宛如与生俱来的烙印，连海风都无法吹散。他身着绣金深红元帅披风，腰间佩剑的宝石剑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该死的东方法兰克人，”他放下望远镜，对身旁躬身侍立的副官抱怨，“他们的香料与丝绸在威尼斯市集虽能卖出天价，香气诱人，可这片单调海面却乏味得令人昏昏欲睡，连只像样的海鸟都难寻。”
“公爵大人，请稍安勿躁。”副官躬身行礼，语气恭敬中难掩急切，“据马可·波罗游记中那充满传奇色彩的记载，越过这片海域，我们很快便能抵达传说中遍地黄金、瓷器贱过白银的‘契丹’国，届时财富将如潮水涌来。”
“但愿如此。”莱因哈特撇撇嘴，指节因用力微微发白，“教皇陛下在罗马宫殿正期盼捷报，他急需我们从这些富得流油的异教徒身上‘募集’足够军费，装备更多骑士，发动那场迟来的第九次十字军东征，将圣城从异教徒手中夺回。”
二人言语间，眼神毫不掩饰对这片未知土地的贪婪与不屑。在他们根深蒂固的认知里，自己是上帝选派的战士、西方文明的传播者，对落后地区的征服与财富掠夺，便是神明赋予的神圣天职，不容置疑。
恰在此时，了望塔哨兵突然挺直身躯，双手拢在嘴边高声呼喊，声音穿透海风传遍旗舰甲板：“报告公爵大人！前方海平面发现船只！是一艘单桅帆船！”
莱因哈特眼中骤然闪过一丝精光，精神一振，火速举起望远镜对准哨兵所指方向。遥远海平线上，一艘造型奇特的小船静静停泊，船身窄长，船帆样式与西方舰船截然不同，体量在己方百米巨舰面前，渺小如孩童玩具。更令人惊异的是，此刻海面无风，那小船船尾竟冒着淡淡黑烟，仿佛有神秘力量驱动。
“这……这是东方巫术？”副官凑到望远镜旁一看，顿时惊愕不已，下意识在胸前飞快划十字，口中喃喃念着祈祷经文，仿佛那黑烟中藏着不祥恶魔。
“管他什么巫术！”莱因哈特冷笑，眼中闪过狠厉，猛地挥手，“传我命令！令‘圣骑士’号脱离编队，全速上前俘虏此船！正好抓个活口，问问‘契丹’国具体方位，省得在这片海面浪费时间。”
指令迅速传至各舰，舰队左侧一艘百米长的三桅战舰缓缓转向，船帆尽数张开，舰桨奋力划动，如挣脱束缚的饿狼，带着低沉轰鸣朝那东方小船快速包抄，舰上士兵纷纷涌上甲板，手持弩箭刀剑严阵以待。
那被盯上的小船，正是大宋派遣出海探索的“探索号”，由名将李宝率领。当了望手高声喊出“西方舰队”时，李宝与百名大宋勇士一同涌上甲板，望着那如海上山脉般连绵的西方舰船，所有人都被这从未见过的庞大阵仗惊得目瞪口呆，连呼吸都放缓几分。
“乖乖……这哪里是船啊？”经验丰富的老水手揉了揉眼睛，喃喃自语，声音满是震撼，“简直是把一座坚固城池搬到海上，那桅杆比咱们家乡老槐树还粗三倍！”
李宝虽也心头剧震，握舵的手微微收紧，但多年征战经验让他迅速压下惊涛骇浪般的情绪，转身对慌乱船员大喝：“都给我稳住！忘了陛下临行指令吗？先看清敌船情形，再全速撤离！谁乱阵脚，军法处置！”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如定海神针让船员渐渐平静。
李宝当即分工，一边命两名画师支起画板，飞速细致绘制对方船型、旗帜与舰队阵型，一边快步至船舱入口，对格物院技术员高声下令：“把实验性蒸汽机马力开到最大！检查好安全阀，必须尽快脱离这片海域！”“探索号”船尾黑烟瞬间浓密，船身缓缓后退。
“想跑？”“圣骑士”号船长透过望远镜见“探索号”后退，脸上露出残忍笑容，对身旁弩炮指挥官下令，“放弩炮！不用击沉，先打断他们船桨，给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东方人点颜色看看，让他们知道反抗多可笑！”
“遵命！”弩炮指挥官高声应和，随即挥旗。“嗖！嗖！嗖！”十几根手臂粗的巨型弩箭自“圣骑士”号舷侧弩炮射出，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划破天际，然双方仍距四百余步，弩箭力道渐衰，尽数砸在“探索号”周围海面，激起数丈高的水花，溅湿甲板边缘。
李宝望着远处落箭，悬心顿时放下，心中大定。他目测双方距离约四百步，恰在大宋火器射程内，却超出西方弩炮有效杀伤范围。转头对持火折子的炮长吼道：“快！把船舱那门‘宝贝疙瘩’推出来！让这帮番夷见识咱们的厉害！”
几名船员通力合作，将格物院精心改造的小口径黄铜加农炮从船舱缓缓推出，炮身锃亮，炮口对准远处“圣骑士”号。李宝指着对方最高主桅杆下令：“瞄准主桅杆开炮！不用伤人，先打落船帆，让这帮红毛番尝尝我大宋‘天雷’威力，知道咱们不好惹！”
炮长眼中闪过兴奋，快步上前，先用铅垂线仔细测距，再指挥船员装填火药铁弹，最后持火折子猛地凑近引信。“轰——！”清脆爆鸣在海面回荡，一枚圆形铁弹拖着淡淡白烟轨迹，如流星般精准砸在“圣骑士”号主桅杆上。
“咔嚓！”令人牙酸的断裂声响起，那需十人合抱的巨桅杆从中折断，硕大帆布裹挟无数木茬轰然倒下，如巨网砸向甲板，当场砸死砸伤十余名围观起哄的西方士兵，惨叫声与惊呼声瞬间响彻“圣骑士”号。
“圣骑士”号全体船员尽皆石化，脸上嚣张不屑瞬间被惊恐取代，他们呆呆望着冒烟的断桅杆，又不约而同看向远处毫发无损的东方小船，眼神写满见鬼般的惊恐与难以置信。“巫术！这是地狱黑魔法！他们怎么能在这么远的距离攻击！”一名士兵瘫坐甲板，声音颤抖喊道。
旗舰“君王号”上的莱因哈特也透过望远镜目睹这不可思议的一幕，脸上傲慢不屑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滔天愤怒与一丝不愿承认的恐惧。他猛地将望远镜摔在甲板，对传令兵咆哮：“全舰队听令！立即转向追击！不惜一切代价！朕要将那艘喷火魔鬼之船碾成碎片，让他们为亵渎上帝付出惨痛代价！”
庞大的双头鹰舰队随即响起震天号角，数百艘舰船同时转向，船帆与舰桨协同发力，掀起阵阵巨浪朝“探索号”追击。而“探索号”在蒸汽机持续驱动下，船尾黑烟滚滚，如滑溜泥鳅般灵活调转方向，以远超西方舰船的速度朝归途飞速逃窜。
然而就在李宝以为凭速度优势即将脱身之际，一声比此前火炮更沉闷厚重的巨响从敌方旗舰“君王号”传来。李宝心中一紧，抬头望去，只见“君王号”船首缓缓升起一门口径远超大宋火炮的巨型臼炮，炮口喷出浓烈橙红烈焰，一颗人头大小的圆形石弹被巨力抛上数百米高空，在空中划出弧线，带着死亡呼啸朝“探索号”狠狠砸下。
“不好！快转舵躲开！”李宝瞳孔骤缩，目眦欲裂，对舵手声嘶力竭大喊。舵手拼尽全力转舵，“探索号”船身剧烈倾斜，试图避开致命一击，然石弹下坠极快，终究晚了一步。石弹擦着右舷落入海中，瞬间激起数十丈高的滔天巨浪，如水墙般狠狠拍打在“探索号”脆弱船身。
“咔嚓！”刺耳断裂声传来，“探索号”龙骨不堪重负，发出痛苦呻吟，船身瞬间朝左侧剧烈倾斜，甲板物品纷纷滚落海中。更糟的是，甲板角落一台备用蒸汽锅炉因剧烈震动挣脱加固底座，带着滚烫水汽朝全力运转的主机狠狠砸去，局势瞬间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