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嘞！月亮……月亮上咋全是麻子坑？！”程咬金差点把望远镜扔出去。
“广寒宫呢？嫦娥呢？合着全是骗小娃娃的？！”尉迟恭也直嘬牙花子。
秦琼相对沉稳，但也是面色凝重，久久不语。
他们立刻明白了太史局那些老学究为何会发疯。
毕生信仰顷刻崩塌，这冲击实在太大。此事关系重大，几位将军默契地选择了守口如瓶，只在小圈子里，如与长孙无忌、房玄龄等核心重臣私下议论时，才会提及，并一致认为需等陛下圣裁。
因此，当李淳风在朝堂上坦然说出“月球乃一石球”时，程咬金等人虽然面上也配合地露出惊讶之色，但内心其实并无太大波澜，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们真正期待的，是李淳风对此事更深入的解释。
然而，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李淳风后面的话，会如此石破天惊。
“什么？！”
“大地也是圆的？！”
“这……这怎么可能？！”
这一次，程咬金、尉迟恭等人是彻彻底底地被震惊了，脸上的表情再也无法伪装。
月亮是圆的，他们亲眼所见，已不得不信。
可这大地是圆的？
这完全超出了他们想象的极限。
程咬金下意识地跺了跺脚，感受着脚下坚实平整的地面，又抬头看了看大殿巍峨的穹顶，脑子里一片混乱。
“大地是球？球那边的人咋办？不掉下去吗？海水咋不流光？”
“也不对，万一球那边的人是正的，我是倒着的呢？我怎么没掉下去？”
他越想越糊涂，一张大脸憋得通红。
秦琼也是眉头紧锁，喃喃道：“若大地是球，一直往西走，岂不是能走回东边？这……这……”
就连一向沉稳的长孙无忌和房玄龄，此刻也真正变了脸色。
月球的真相他们已有心理准备，但“地圆说”带来的认知冲击，是颠覆性的。
这不仅仅关乎天文，更关乎地理、军事、乃至所有基于“天圆地方”建立起来的世俗秩序和世界观。
他们终于明白，为何陛下要等李淳风钻研透彻后再行公布，也为何李淳风之前要闭门谢客。
这真相，实在是太惊人，太难以接受了！
长孙无忌捻须沉思，房玄龄目光深邃，魏徵面露凝重，程咬金则挠着脑袋努力理解。
他们亲眼见过仙境的种种神奇，对李淳风带回来的仙书，有着一定的信任。
他们知道，李淳风绝非信口开河之人，他既然敢在朝堂之上如此断言，必然有其依据。
尽管这真相如此骇人听闻，但他们选择先相信，再慢慢理解。
面对满朝文武，尤其是以崔文璟为首的保守派官员们激烈的质疑和斥责，李淳风并未慌乱，也未与他们进行无谓的口舌之争。
他待殿内的喧哗声稍歇，上前一步说道：
“陛下，诸位同僚。空口无凭，争论无益。李某深知，方才所言‘地圆天球’之说，确与千百年之常识相悖，诸位一时难以接受，亦是人之常情。”
“然，事实胜于雄辩！李某此番从仙境，不仅带回典籍，更求得一架专为观测星象所制的天文望远镜，其倍率之高、视野之清，远胜军中现有之观鸟镜。”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安静了不少，许多官员，包括那些激烈反对者，都露出了将信将疑的神色。
毕竟，“眼见为实”是根植于人心的准则。
李淳风环视众人，朗声道：“为证李某所言非虚，也为解诸位心中之惑，臣斗胆恳请陛下恩准。今夜月明星稀，正是观天之良机。臣愿在太史局观星台，设下此镜，恭请陛下与诸位同僚移步一观。”
“届时，天地运行之真相，自在镜中，一目了然。”
这个提议，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水中，激起了更大的波澜。
那些原本斥责李淳风妖言惑众的官员，一时语塞。
他们可以质疑言辞，却难以公然拒绝一个亲眼验证的机会。
若不敢去看，反倒显得自己心虚。
若去看，万一……万一李淳风所言是真呢？
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人对视一眼，微微颔首。
这是打破僵局、以理服人的最佳方式。
程咬金更是大声附和：“好，这个法子好。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在一片窃窃私语和复杂目光的注视下，御座之上的李世民，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他等的就是这个时刻。他缓缓起身，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说道：
“准奏！李爱卿所言，正合朕意。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今夜，朕将亲临太史局观星台。凡在京三品以上官员，皆需随驾同往。朕与诸卿，一同看看这苍穹之上，究竟是何等景象。”
皇帝金口一开，此事便成定局。
一场关乎宇宙认知的朝堂之争，从唇枪舌剑的辩论，转向了实证检验的战场。
所有人的心思，都飞向了今夜那架神秘的天文望远镜和它即将揭示的星空奥秘。
是夜，月朗星稀。
太史局观星台上，火把通明，人影幢幢。
李世民身着常服，在长孙无忌、房玄龄等重臣的簇拥下，率先登上高台。
身后，崔文璟在内的三品以上官员们，怀着各异的心情，鱼贯而入。
所有人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被台中央那架造型奇特的仪器吸引了过去。
它比军中常见的“观鸟镜”要大得多，由一个极其稳固沉重的三脚架支撑着，镜筒更长更粗，通体黝黑，在火把光下泛着冷峻的金属光泽，各种精巧的旋钮和调节装置遍布其上，透出一种远超这个时代工艺的精密感。
这便是李淳风口中的天文望远镜。
李淳风早已准备妥当，见圣驾到来，上前行礼：“陛下，臣已将此镜对准月球，焦距也已调校清晰，恭请陛下与诸位同僚一观。”
李世民微微颔首，神色平静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他走到望远镜后，依照李淳风的指引，俯身将眼睛凑近了冰凉的目镜。
没有朦胧的清辉，没有想象中的琼楼玉宇。
视野中，是一个巨大、清晰、充满压迫感的灰白色球体。
球体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环形凹坑，如同一个饱经沧桑的巨大石球，被无数巨石轰击留下的疤痕。
一些区域是相对平坦的暗色区域，边缘崎岖不平。
而更多的则是连绵起伏、嶙峋陡峭的山脉。
整个月球表面，死寂、荒凉，却又充满了某种令人心悸的、真实到残酷的质感。
李世民屏住呼吸，仔细地观察着，良久，才缓缓直起身，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沉声道：“果然……如此真实，如此……荒芜。”
他没有多言，但这句话，已然表明了一切。
“让我老程看看，让我看看！”李世民刚让开位置，程咬金就迫不及待地挤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