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省长，稀客啊，很少见你来省委这边走动，怎么今日得了空闲？”程度热情地将谢贤林请进办公室，一边示意秘书泡茶，一边笑着寒暄。
他亲自将一杯刚沏好的龙井放在谢贤林面前的茶几上，动作自然流畅。
“程书记您是个大忙人，日理万机，我怎么敢轻易过来打扰您的工作。”谢贤林接过茶杯，脸上堆起熟稔的笑容，语气却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恭维，“我今天是专程来向沙书记汇报关于‘12号工程’的进展和下一步规划的，刚好路过您这边，就想着上来坐坐，跟您交流一下想法。”
“12号工程”，是谢贤林就任省长后亲自推动的、省政府层面规模最宏大、覆盖范围最广的综合性民生工程。
它几乎涵盖了医疗体系升级、教育资源均衡化、重大基础设施互联互通等十几个关键领域，其核心目标，一方面是通过大规模投资切实改善全省居民的生活质量和公共服务水平，另一方面，也是更重要的，是希望通过这种超大型工程的拉动，有效刺激省内经济的内循环，抵御外部环境波动带来的冲击。
“12号工程意义重大，关乎全省民生和经济发展大局，确实不容有失。”程度点了点头，神色认真起来，“尤其是从去年开始，海外局势越发复杂动荡，单边主义、保护主义抬头，全球产业链供应链面临重构压力。在这种背景下，着力构建我们自身稳健的经济内循环体系，推动区域经济协同发展，已经不再是选择题，而是必然的趋势和生存之道。”他的分析切中要害，显示了对宏观形势的深刻把握。
“程书记高见，一语中的！”谢贤林深表赞同，身体微微前倾，开始透露更多具体构想，“我们省政府目前正在积极与魔都市、江南省方面进行初步接触和洽谈，探讨如何打破行政壁垒，在三地之间形成更紧密的区域协同发展机制，资源共享，优势互补，共同把长三角这片区域的经济搞活、做大做强。”
“魔都作为全国的金融中心、改革开放前沿，拥有最完善的金融市场体系和国际化营商环境，在资本运作、金融创新、国际化发展方面能提供成熟的解决方案。”程度分析道，肯定了魔都的优势。
“而江南省，”他继续剖析，“虽然拥有不少实力雄厚的超大型企业，但其经济肌体的毛细血管——数量庞大的中小企业，构成了其经济活力的重要基础。在外部需求萎缩、贸易环境多变的形势下，这些中小企业的抗风险能力相对不足，容易受到冲击。”
“反观我们汉东省，”程度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豪，“产业结构则有所不同。我们以天河集团这样的世界级企业为龙头，东辉控股、新泰山集团、许工集团、巨能集团等一批具有国际竞争力的大型企业集团构成了中坚力量。我们的规上企业数量和质量，整体上远超江南省，经济韧性和抗风险能力更强。这三地之间，的确存在着巨大的互补空间，合作前景广阔。”
谢贤林仔细听着程度的分析，心中暗自佩服其洞察力，随即抛出了他此行的一个重要目的，试探性地问道：“那……关于江南省的江书记那边，程书记是否方便……？”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是希望程度能凭借其与江家的特殊关系，在高层推动一下，为汉东与江南的合作铺平道路，至少争取一个更有利的谈判位置。
这也关乎他谢贤林的政治业绩。
去年的汉东经济出现了二十八年来首次增速下滑，而这恰好发生在沙瑞金主政汉东的第一年。
如果他能在此刻力挽狂澜，通过推动区域合作成功阻止经济颓势，甚至实现逆势增长，那么与他沙瑞金相比，谁更有能力驾驭汉东经济这艘大船，便高下立判。
这对他进一步限制、乃至最终取代沙瑞金，有着莫大的战略意义。
程度何等精明，立刻明白了谢贤林的潜台词。
他沉吟片刻，没有立刻大包大揽，而是给了一个既留有空间又不失支持的回应：“谢省长可以先按照正常的工作流程，与江南方面进行深入沟通。江书记那边，我回头可以找机会侧面了解一下他们的整体规划和合作意向。”
他没有完全答应，但表明了愿意从旁协助的态度。
在程度看来，不出意外的话，他的老丈人，江家的核心人物，明年极有可能调任魔都市委书记，进入局已是必然。
至于能否再进一步，走上那几个最核心的位置，其中变数太大，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无论是江家还是程度本人，目前都并未抱有过高的期望，更多是顺势而为。
但与此同时，江家内部以及程度自己的智囊团队，已经将未来的战略重心，逐步转移到了程度身上。
他这十几年的政绩太过耀眼，政治手腕也日益成熟老练，展现出了巨大的潜力和可塑性。
江家必然会倾注资源，全力助推程度在未来走上那几个关键位置。
眼前的区域合作，既是汉东发展的需要，也是程度积累更广泛政绩和人脉的绝佳平台。
“那就多谢程书记从中斡旋了。”谢贤林脸上笑容更盛，随即提出了一个更为具体的构想，“为了有效推动这项区域协同发展战略，我打算在省政府层面成立一个‘汉东省区域经济协同发展领导小组’，由我亲自担任组长，统筹全局。不知道程书记……有没有兴趣挂个副组长，我们一起把这件利省利民的大事做好？”他目光灼灼地看着程度，发出了正式的邀请。
“谢省长，这主要是政府口的具体经济事务，由您这位省长亲自挂帅再合适不过。”程度闻言，几乎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语气诚恳，这确实是他当下的真实想法，“我作为省委副书记，主要职责在党务、人事和意识形态领域，现在还兼任着京州市委书记，工作已经相当繁重。如果再贸然插手政府这边的具体经济工作，未免管得太宽，也容易引来不必要的非议。”他深知权力边界的重要性，过度揽权有时反受其害。
“诶，程书记此言差矣，再合适不过了！”谢贤林连连摆手，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推崇，“现在汉东省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程书记您才是我们汉东搞经济的第一高手？这可是经过实践检验的！”
他如数家珍般列举，“您家里……哦不，是与您关系密切的天河集团，那是世界五百强里的佼佼者，这商业眼光和运作能力自不必说。再看您主政过的地方：在青林，您打造了全国百强县榜首；在吕州，您推动了产业转型升级，环境经济双丰收；到了京州，更是大手笔不断，城市面貌和经济发展日新月异。这些实打实的政绩，都证明您在经济发展上有着超越常人的远见和魄力。这个副组长，没有比您更合适的人选了！”
谢贤林这话半是恭维，半是事实。程度在经济发展上的能力，确实有目共睹。
“谢省长，这话可不能乱说。”程度脸色一正，立刻澄清，“天河集团是合法经营的市场主体，它的发展是其管理层和全体员工努力的结果，与我个人并无直接关系，这一点我必须明确……”他试图再次划清界限。
“好了好了，程书记，这里就我们两个人，又没有外人在场，何必如此谨小慎微，避嫌到这种地步呢？”谢贤林笑着打断了他，语气带着一种“你我心知肚明”的意味，“外面有些人或许以为是江家在背后支撑天河集团，但真正到了我们这个层面，有些事是瞒不住的。”
他压低了声音，话语中透露出更深层次的信息：“这世上，有底蕴的家族并不少，但能够在短短十多年的时间里，将一个企业从无到有、乃至推向世界五百强前五十位置的，放眼全球，又有几人能有这等翻云覆雨的本事和眼光？江知夏女士能力出众，是难得的商业人才，这我们不否认，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她更多是卓越的执行者。真正在幕后指引方向、进行关键战略布局的……上面有些领导，心里可是门儿清。”他意味深长地看着程度，暗示高层对此早有共识。
“我真的……”程度张了张嘴，还想继续否认，但看到谢贤林那笃定的眼神，知道在这种知根知底的人面前，过于矫饰反而显得虚伪，便适时地闭上了嘴，采取了不承认、不否认的默认态度。反正他是打定主意，在任何公开场合都绝不会承认自己与天河集团的深层关联。
事实上，如今的天河集团，早已不是简单的商业实体。
通过程度超越时代的眼光和提前多年的精准布局，集团已经在大规模云计算、下一代互联网、高端智能制造、芯片设计与制造、半导体材料、新能源技术及其产业链等关乎未来国计民生的核心战略领域，建立了显着的技术优势和市场份额。
不仅如此，天河集团通过控股、参股等方式，关联企业超过一千家，构建了一个庞大而稳固的产业生态和“护城河”。
最让外界惊叹且感到深不可测的是，据接近核心的金融人士透露，天河集团账面上保持着超过一千亿美元的巨额现金及等价物储备，其掌门人江知夏也因此被国际财经界私下称为“现金女王”。
然而，与这份巨大成功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极致的低调，江知夏几乎从不接受媒体采访，互联网上找不到她一张清晰的公开照片，天河集团的许多运作都隐藏在迷雾之中。
也正因如此，天河集团才能在关键时刻，为江家的某些战略布局提供难以替代的资金和资源支持。
这种强大而隐秘的助力，加上程度本人在政坛上展现出的惊人潜力和卓着政绩，才是江家下一代决定将政治资源集中投向程度，将其视为核心培养对象的根本原因之一。
在家族看来，程度是那个能真正带领家族走向更广阔未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