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光从石头窗户照进来，静室里一片清冷。陆芍盘腿坐在蒲团上，闭着眼睛调息。阴姹真气在身子里慢慢流转，修复着前几天留下的暗伤。那块阴髓玉贴身放着，丝丝凉气透进来，挺舒服的。
黑水矿场那场恶战好像就在眼前。林风那狂暴的雷剑，潭底怪物那张牙舞爪的样，还有苏妙云重伤时少有的脆弱模样……一幕幕在脑子里打转。她心里清楚，上次能活下来多半是靠运气。实力不够，就像有把刀天天悬在头顶上，让她不敢放松。
外面传来很轻的脚步声，停在了门口。接着是两长一短的敲门声，约好的暗号。
陆芍睁开眼，眼里一丝幽光闪过。她站起来，悄无声息地拉开门。门外站着个全身裹在黑斗篷里的人，脸遮得严实，只觉得一股阴冷气息扑面而来，深不见底。来人没说话，默默递过来一个小巧的黑木盒子，巴掌大，摸着冰凉，上面刻着简单的云纹。
接了盒子，那黑袍人就像鬼影似的退到阴影里，不见了。
关上门回到屋里，陆芍在案几前坐下。盒子没锁，她手指一拨就打开了。里面没有玉简，只有一卷薄得透明的暗金色丝绸，还有一枚灰不溜秋、长得像羽毛的玉片。
她先拿起那卷丝绸。手感柔韧，展开一看，上面是用朱砂写的字，笔迹有力，透着一股不容反驳的味道：
“令：现有重要任务，需派得力人手潜入青岚宗。你根基初成，气质已变，正合适。”
“青岚宗是正道大派，门规严，收徒弟最看重根骨和心性。现为你设一身份，名叫‘陆芍’，是边陲清河镇人，家里败落了，爹娘死得早，身具玄阴之体，一心修仙。这体质虽属阴，但也是修仙的好材料，正道门派不会不要。相关的记忆细节，你必须在三天内背熟，不能出半点差错。”
“三个月后，青岚宗开山收徒，是你的机会。到时自有安排，帮你显露‘天赋’，顺利进门。进去之后，要谨言慎行，埋头修炼，争取混成核心弟子，接触到宗门机密。”
“要特别注意青岚宗这代的弟子叶清雪。这女的身上牵扯到上古秘密，关系到教里的大计划。你得想办法接近她，取得信任，摸清底细。”
“这枚‘暗羽’符，是单向联络用的。不到生死关头或者拿到绝密情报，不准乱用。一旦用了，自会有人知道。”
“这事关系到圣教百年的布局，务必谨慎，万分重要。如果身份暴露，按叛教论处，天下再大，也没你容身的地方。”
丝绸末尾没署名，只有一个淡淡的、像几条黑蛇缠在一起的印记。
陆芍一个字一个字看完，手指微微捏紧。这任务比她想得更具体，也更危险。不光是当卧底，还要直接冲着那个有名的叶清雪去。上古秘密？教中大计？这水太深了。
她放下丝绸，拿起那枚“暗羽”玉符。玉符灰扑扑的不起眼，摸着却有点温润，里面好像刻着极其精巧的隐藏阵法。这以后就是她在明处和暗处联系的唯一纽带了。
接着她发现盒子底层还有一叠厚厚的纸，写满了字。拿起来细看，全是关于“陆芍”这个假身份的详细背景。从生在清河镇哪条街，爹妈叫啥长啥样，家里怎么败落的，到小时候玩伴是谁、邻居咋看她，甚至连记忆里小镇的风俗、土话都写得清清楚楚，好像真有这么个人活了十几年似的。
记忆能硬塞进来，但那种融进骨子里的习惯和感觉，得花时间琢磨和适应。
正看着这些假资料入神，静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苏妙云悄没声地走进来，还是那身紫裙子，就是今晚没化妆，眉眼间少了平时的媚劲，多了点严肃。
“看完了？”她走到案几边，眼光扫过摊开的丝绸和那叠身份资料。
陆芍点点头，把丝绸往她那边推了推：“叶清雪？上古秘密？”
苏妙云在对面坐下，拿起丝绸看了看，轻轻叹气：“具体原因，连我知道的也不多。只听教主偶尔提过，这女的身上，可能牵连着一处失落秘境的下落。那秘境里，说不定有能让我们圣教抗衡甚至压过正道门派的关键东西。”她放下丝绸，看着陆芍，眼神复杂，“这事太难了。叶清雪是青岚宗的天才，人聪明，身边保护的人也多。想接近她还得让她信你，简直难如登天。”
她停了一下，语气带着试探，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不过……妹妹你现在练《姹女元阴篇》，模样气质越来越出挑，自带一股媚劲。那叶清雪常年待在仙山，冷冰冰的像块玉，说不定……反而会对你这种‘特别’的‘玄阴之体’产生点兴趣呢？”
陆芍脸上没啥表情，没接这话茬，只问：“什么时候走？”
“三天后，有人送你离开锦官城，去清河镇。你得在那儿熟悉身份，融入当地，等青岚宗收徒的消息。”苏妙云脸色一正，“记住，从你踏出这个门开始，你就是‘陆芍’，一个家道中落、一心修仙的散修。忘掉九幽教，忘掉黑水矿场，也忘掉……我。除非接到唤醒的命令。”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划过那枚暗羽玉符，语气带着一丝几乎听不出的惆怅：“这‘暗羽’，收好了。它是你在明处的唯一退路，也是……拴着你的链子。”
陆芍把玉符收起来，感受着那份凉意贴皮肤。“知道了。”
苏妙云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好像想把现在的陆芍刻进脑子里。最后，她只轻声说：“前路又长又险，妹妹，保重。”
说完，她站起身，紫衣飘飘，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走了，只留下一缕淡淡的香味。
陆芍一个人坐在案几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暗羽玉符和那卷沉甸甸的丝绸命令。窗外，月亮还是那么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