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兮瑶眨了眨眼，突然意识到这个时代还没有温度计的概念。
柳南风见她突然停住，疑惑地挑了挑眉。
呃——水温低到一定程度，就会结冰，这个你知道吧？林兮瑶在想着怎么解释。
这个叫冰点。柳南风点头补充。
林兮瑶继续解释：如果一盆水里既有冰又有水，假设温度稳定不变，就能一直保持冰水混合的状态，这个温度就是零度，也就是你说的冰点。她边说边用筷子在粥碗里比划，零下五度，就是比结冰时还要冷上五分的温度。
哦——林正德恍然大悟地拍了下大腿，就像腊月里腌肉缸结的冰碴子！
柳南风若有所思：那光合作用又是——
林兮瑶眼睛一亮，咱们家有两块地，一块靠山，日照时间短；一块向阳，能晒整天太阳。都是熟地，用同样的种子、粪水，可向阳那块地的收成总是高些。
对对对！林正德激动地插话，你祖父把那块向阳地当眼珠子似的宝贝，说它是聚宝盆。村里其他家，也眼红得紧呢！
林兮瑶见父亲来了兴致，顺势往下说：向阳的那块地，我听说，黄家也有一块和我们挨着的，一样的朝向，一样的日晒时长。黄阿爷他们家人口比我们家还多，曾经为了能多收获些粮食，种子撒得那叫一个密不透风，几乎是每两寸就下一窝。可咱们家呢？她伸出五指比划着，每五寸才下一窝种子。
说来也怪，她舀了勺粥，边吃边道，黄家花费的种子是我们家的两倍不止，可秋收时一过秤，收成竟和我们家相差无几，有时候甚至还不及我们家呢！
柳南风听得入神，手中的筷子停在半空：这是为何？
林正德一拍大腿，可不是吗！要不你祖父在桃花村是出了名的庄稼把式呢！就为了这事，曾经你黄阿爷没少眼红咱们家，总觉得你祖父藏着什么秘方不教人。就连村长都跑来打听，是不是有什么种地的诀窍。
他说着说着就来气，胡子都翘了起来：可把你祖母气的！当场就怼回去：别说没什么秘方，就算有，我们老林家凭什么要往外掏？谁家没点看家本事？那杨大柱家养的鸡就是比别家肯下蛋，怎么不见你们去问他要养鸡秘方？
柳南风听得直摇头，林兮瑶却捂嘴偷笑。她太熟悉祖母这暴脾气了。
后来还是你三叔出面调停，林正德语气缓和下来，他说咱们家种地无非是——勤翻地、勤除草、勤看天。地翻得比别人深三寸，草除得比别人勤两遍，播种施肥都看老黄历挑日子。这些都在明面上，谁想学尽管跟着做就是。
他忽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不过你三叔也留了个心眼，特意当着全村人的面说：种地这事，七分靠人，三分靠天。咱们家也不是年年都好收成，要是有人跟着学却没收成好，可别赖到我们头上。
结果你猜怎么着？林正德突然卖起关子，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
林兮瑶很配合地追问：怎么着？
第二年开春，村里大半后生都跟着你祖父学。你祖父挖多深他们就挖多深，你祖父怎么施肥他们就怎么施肥。偏你黄阿爷要耍小聪明——林正德模仿着黄老汉当时的动作，弓着腰，手比划着，你祖父一亩地下五斤种子，他非要下十斤；你祖父浇十担粪水，他硬要浇二十担。还说什么‘肥多不坏田，种密不亏本’，结果呢？
结果呢？柳南风也忍不住问道。
结果他家的苗全烧蔫了！林正德拍腿大笑，笑得胡子直颤，那青苗黄得跟秋后的稻草似的，风一吹就倒，连麻雀都不稀罕啄！也就是跟着你祖父种地的其他家都没事儿，不然他们指不定还要赖到我们头上来呢。但就是这样，风言风语也没断过。不过——林正德突然收住笑，左右张望了下，像是怕人听见似的，压低声音凑近道：你娘说，那天你祖母可没饶了他们。
林兮瑶配合地往前倾了倾身子，眼睛亮晶晶的，什么？
你祖母带着大嫂和你娘，拎着烧火棍，堵着黄家的门，骂了整整半天！骂得他们不敢出门，连他们家的狗都缩在墙角直哆嗦。林正德嘿嘿一笑，胡子翘得老高，现在黄家的狗，看到你祖母，都是绕着走。
林兮瑶听得眼睛发亮，还有这事儿啊！我看现在黄婶子看到我们，老远就堆着笑脸迎上来，难道是被祖母骂怕了？
那倒不是，林正德摇摇头，捋着胡子，意味深长地点头，眯着眼回忆道，那块地的收成，可是黄家一半的家底。青苗给烧了，不仅种子钱全赔进去，当年的口粮也差点没着落。当时黄家急得团团转，连黄老汉都蹲在田埂上直叹气。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还是你三叔心善，翻遍了农书，又跟你祖父、大伯琢磨了半宿，最后去黄家说，有个补救的法子——把烧坏的苗全拔了，重新补种一茬晚苗。成不成不一定，但总比颗粒无收强。
黄家起初将信将疑，可眼看别无他法，只好硬着头皮试了。这次他们怕收成不好，又将种子搭进去，种子撒得稀疏的不行。谁知那年老天爷开眼，风调雨顺，补种的稻子竟蹿得比谁家的都旺！秋后一算账，明明种子只用了往年的三成，收成却只比往年少了一成不到。
林正德说着笑起来：打那以后，黄老汉见了你祖父就作揖，连他家的牛路过咱家田都要绕道走——不是怕挨骂，是真心服气了！如今村里人常说，要学种地看林家，要学做人……还得看林家！
原来如此，林兮瑶恍然。
柳南风若有所思地放下筷子：所以，为什么种的稀疏反倒比密集的收成好？这个跟光合作用又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