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能……抹掉时间的言灵。”
路明非的大脑彻底宕机。
他张着嘴,半天没合上。
“抹掉……时间?老大,你没开玩笑吧?这是什么科幻电影的设定?”
“欢迎来到混血种的世界,衰仔。”陈墨瞳从他口袋里拿出那个纽扣摄像头,转身走向医院大门,“走了,回去复盘。”
路明非如梦初醒,连忙跟上。
“复盘?还复什么盘?人家直接删档了,我们还玩个屁啊!”
半小时后,医院附近的一家快捷酒店房间内。
陈墨瞳将摄像头连接到笔记本电脑上。
路明非凑在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
视频开始播放。
画面里,护士拿着针头靠近,两个护工死死按着江南。
一切正常。
路明非屏住呼吸。
就在针尖即将触碰到皮肤的前一刻。
“停。”陈墨瞳按下了暂停键。
她逐帧播放。
前一帧,针尖完好。
后一帧,画面出现了一瞬间的撕裂状雪花,然后直接跳到了针头弯折掉落在地的场景。
中间的过程,凭空消失了。
视频里,护士和护工的表情出现了长达三秒的空白和茫然,就像是被人剪掉了一段记忆。
“看到了吗?”陈墨瞳指着屏幕上那一帧无法识别的雪花,“对于普通电子设备来说,这是一个无法处理的信号错误。但对于我们来说,这就是言灵发动的证据。”
“所以他真的把那一秒钟给删了?连带着在场所有人的记忆一起?”路明非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按在地上摩擦,“这是什么级别的bUG?游戏Gm也不敢这么干啊!”
“这不是删除记忆,路明非。”陈墨瞳的表情很严肃,“言灵·墓志铭,它的本质是删除‘因果’。在那一秒内,‘扎针’这个行为,连同它产生的所有后续影响,都‘从未发生’过。”
她继续解释:“因为‘刺入’这个动作不存在了,所以针头本身的存在就成了一个物理学上的悖论,它只能自我崩坏。那几个医护人员也不是被删除了记忆,而是他们的行为逻辑链断裂了,所以才会出现茫然。”
路明非听得一愣一愣的。
“那……那我们呢?我们为什么还记得?”
“因为我们是混血种,我们的‘存在’比普通人更稳定,不会轻易被这种小范围的因果律武器抹消痕迹。但如果我们当时离得更近,或者他言灵的阶位更高,也许我们也会忘记一切。”
路明非打了个寒颤。
“所以,他不仅能抹掉一个动作,还能抹掉一个人?”
“理论上,是的。”陈墨瞳关上了笔记本电脑,“如果他的力量足够强,他可以把你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没有人会记得你,没有照片,没有档案,你就真的‘从未存在’过。”
房间里一片死寂。
路明非感觉自己接的不是什么A级任务,而是S级的送死任务。
与此同时,精神病院的病房内。
江南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疲惫感不是来自肉体,而是来自精神。
他刚刚完成了一次自我“谋杀”。
用那个他最厌恶的力量,谋杀了那个被肮脏触碰的瞬间,也谋杀了那个使用了言灵的、不洁的自己。
他闭上眼,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用纯白色的虚无去覆盖那个瞬间。
但那个瞬间留下的污点,擦不掉。
言灵发动时,血脉深处传来的、那种与世界格格不入的割裂感,就像墨水滴进了纯净水里。
他不能离开这里。
外面的世界太脏了。
它会逼迫他,不断地使用这份肮脏的力量。
只有这个白色的房间,才是他的避难所。
他站起身,走到水池边,开始用肥皂反复清洗自己的双手,直到皮肤发红。
酒店房间里,路明非终于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老大,那现在怎么办?我的‘病友’计划看来是彻底泡汤了。我怕我还没把他劝出来,自己先被他给‘格式化’了。”他哭丧着脸。
“你的骚扰战术,确实失败了。”陈墨瞳站起身,走到窗边,“不,应该说,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啊?”
“江南和我们以前遇到的所有目标都不同。”陈墨瞳看着远处医院的白色大楼,“他不是抗拒卡塞尔学院,他是抗拒整个世界。你越是逼近他,越是试图把他拉进我们的世界,就越是会触发他的防御机制。”
“他的言灵,就是他为自己建立的终极‘无菌室’。”
路明非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所以我们只能放弃了?”
“不。”陈墨瞳转过身,眼神里闪着一种明亮的光,“对付一个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的人,最好的办法不是砸门,而是告诉他,他锁住的那个房间,本身就不干净。”
“什么意思?”路明非没跟上她的思路。
“我要亲自去见他。”陈墨瞳拿起自己的外套。
“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路明非急了。
“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了。”陈墨瞳穿上外套,“他刚用过一次言灵,现在是精神最虚弱的时候。而且,我已经知道他的‘病根’在哪里了。”
“病根?”
“他认为自己是肮脏的,所以他需要一个绝对干净的环境来逃避。但如果,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绝对的干净呢?”
陈墨瞳没有再解释。
她走出房间,只留给路明非一个自信的背影。
“我去去就回。”
医院,206病房门口。
陈墨瞳站在那里,却没有敲门。
她知道,敲门是一种“入侵”。
对于江南来说,任何物理上的靠近都是一种污染。
她拿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那不是江南的常用号码,而是执行部从江南家人那里拿到的,一个被他废弃在病房抽屉里很久的旧手机号。
她要用一种更文明,也更具侵略性的方式,闯入他的世界。
病房内。
江南刚刚洗完手,正准备换掉身上那件可能沾染了“回忆”的病号服。
房间里一片死寂。
突然。
“嗡……嗡嗡……”
一阵突兀的震动声从床头柜的抽屉里传来。
江南的动作停住了。
他看向那个抽屉。
那个抽屉里,放着他入院时带来的所有“旧物”,他从没打开过。
那是他与过去肮脏世界唯一的联系。
现在,那个世界,主动找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