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稚生与风间琉璃的死斗已至白热化。兄弟二人如同两匹伤痕累累、不死不休的困兽,在断壁残垣间以命相搏。
蜘蛛切与妖刀每一次碰撞都迸发出刺眼的火星和飞溅的鲜血,怒吼与刀刃撕裂肉体的声音交织,充满了残酷与悲凉。
源稚生胸腹间再添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浸透了破碎的风衣。
风间琉璃的肩胛骨被蜘蛛切刺穿,左臂软软垂下,仅凭一股疯狂的意志支撑着战斗。
两人都已是强弩之末,全凭一股执念在支撑。
“死吧!哥哥!”风间琉璃嘶吼着,不顾一切地扑上,妖刀直刺源稚生咽喉!
源稚生瞳孔收缩,蜘蛛切横架,却因伤势和力竭慢了一瞬,刀尖已逼近喉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个声音,如同投入沸腾油锅的一滴冰水,清晰地穿透了战场的喧嚣,传入两人耳中。
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天然的、不谙世事的懵懂和困惑。
“哥哥……?”
是绘梨衣。
她不知何时,已经从那片安静的角落,走到了距离战场不远的地方。
暗红色的长发在硝烟中微微飘动,龙鳞覆体的她静静地站着,那双纯净的、不染尘埃的红色瞳孔,正一眨不眨地看着正在以命相搏的源稚生和风间琉璃。
她的脸上没有恐惧,没有悲伤,只有一种纯粹的、不解的神情。仿佛看到了两个熟悉的玩具,正在以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互相伤害。
这声“哥哥”,如同拥有魔力一般,让源稚生和风间琉璃的动作,同时僵住了!
源稚生的蜘蛛切停在半空,风间琉璃的妖刀距离源稚生的喉咙只有寸许。两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猛地转过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当看到绘梨衣那双纯净眼眸的瞬间,源稚生眼中滔天的杀意和决绝,如同被针刺破的气球,骤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愧疚、痛苦、以及一丝深藏的保护欲。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风间琉璃那充满疯狂和恨意的赤金色瞳孔,也在看到绘梨衣的刹那,剧烈地闪烁了一下,疯狂之色褪去少许,露出一丝茫然和更深沉的痛苦。他仿佛想起了什么,又仿佛被那纯净的目光刺痛了灵魂。
兄弟相残的惨烈气氛,因绘梨衣这无意的一声呼唤,出现了短暂的凝滞。
就在这时——
一直静立远处、撑着黑伞的江南,不知何时,已然悄无声息地站在了绘梨衣的身侧。
他依旧面无表情,空洞的目光扫过僵持中的源稚生和风间琉璃,最后落在了绘梨衣带着困惑的侧脸上。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平静无波,如同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他们。”
他微微停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或者说,在调用某个刚刚被他“记录”并“理解”的信息单元。
“是你生理学上的……哥哥。”
他用了“生理学上”这个极其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学术意味的词语。
“源稚生……源稚女。”
“拥有……与你部分同源的血脉。”
言简意赅。
没有任何情感色彩。
只是陈述了一个血缘关系的事实。
然而,这个简单的事实,对于在场的三人而言,却不啻于一道惊雷!
绘梨衣微微歪了歪头,红色的瞳孔中困惑更深,她看了看源稚生,又看了看风间琉璃,似乎在努力理解“生理学上的哥哥”和“同源血脉”是什么意思。对她而言,这或许只是一个新的、需要消化的信息。
但听在源稚生和风间琉璃耳中,却如同晴天霹雳!
源稚生如遭雷击,身体猛地一晃,不敢置信地看向江南,又猛地看向对面同样僵住的风间琉璃,最后看向一脸茫然的绘梨衣。
他一直以为绘梨衣是橘政宗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拥有极高血统的“武器”和“容器”!他从未想过……她竟然……竟然和自己、和稚女……有血缘关系?!是……妹妹?!
风间琉璃那扭曲的脸上,疯狂之色彻底褪去,只剩下极致的震惊和荒谬感。
他死死地盯着绘梨衣,又看向源稚生,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窒息般的声音。
这个女孩……这个被王将视为最终容器的女孩……竟然是……他的……妹妹?!
那个他恨之入骨、想要拖入地狱的哥哥……也是她的哥哥?!
兄弟二人,因为绘梨衣这突如其来的“身份揭秘”,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和认知冲击之中!
他们之间的仇恨、立场、厮杀的缘由,在这一刻,似乎都被蒙上了一层更加悲剧和讽刺的色彩。
他们一直在争夺、在仇恨、在自相残杀……却不知道,他们之间,竟然还存在着一个共同的、被蒙在鼓里、如同白纸般的妹妹?
而揭露这个真相的,却是那个神秘莫测、视生命如草芥的江南。
他以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将这颗真相的炸弹,投向了本就支离破碎的兄弟关系之中。
江南说完这句话后,便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站在绘梨衣身边,仿佛刚才只是完成了一次信息告知。
战场,陷入了一种比死斗更加死寂的、充满了巨大信息冲击和情感风暴的诡异氛围中。
源稚生和风间琉璃的刀,依旧指着对方,却再也无法斩下。
绘梨衣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红色的瞳孔眨了眨,似乎还在消化“两个哥哥”这个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