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斜劈在油锅上，李狗蛋嘴里还嚼着半根辣条，腮帮子鼓得像塞了颗子弹。他盯着街口那群机械兽，脚底雷劫珠嗡鸣不止，滑板轮轴卡着一截焦黑的防滑粉残渣，随时准备蹬出去。
阿喵趴在他肩头，毛炸成蒲公英球，爪尖勾着一道剑气，死死锁住领头铁甲熊胸口那张跳舞小人符纸。
“别动。”李狗蛋低声道，“这阵仗太整齐，像调虎离山。”
话音未落，地面猛地一震。
不是机械兽冲锋，是一群人跪了下来。
最前头那个男人“咚”地磕下头去，额头砸出个小坑。满脸刀疤，右耳缺了一角，军用皮带勒着裤腰，外衣敞着，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t恤——印着“麻辣烫王”。
他身后三百号人齐刷刷跪倒，手里拎着汤勺、扁担、不锈钢锅盖，没人说话，也没人抬头。
李狗蛋眯眼，右手没松开滑板把手。
“你认得我？”疤脸男抬起头，嗓门沙得像砂纸磨铁皮，“三年前冬夜，我在桥洞底下拿刀抵着早餐摊老板脖子，你要送外卖路过，撒了把白粉，我动不了，刀掉地上。你没报警，蹲我跟前，递了碗麻辣烫，说‘想活就别碰刀’。”
他哆嗦着手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纸条，边角卷着油渍，字迹歪歪扭扭：“想活就别碰刀”。
李狗蛋瞳孔一缩。
脑子里“叮”一声，系统弹窗：【是否启动十万次模拟？】
他闭眼。
十万人生瞬间炸开。
第一万次，疤脸男掏枪爆头，三百混混扔出毒烟弹，整条街化作尸堆。
第三万次，他们真摆摊，结果汤底掺蛊，吃一口经脉自燃。
第七万次，首领自焚引爆体内炸弹，冲击波掀翻煎饼车。
第九万九千九百次，全是陷阱。
最后一百次——
有三次不一样。
一次是疤脸男带着几十个兄弟在城南支摊，专收流浪汉，一碗只卖两块。
一次是他半夜扛着发烧的小孩冲医院，自己垫钱救了人。
还有一次，他跪在一座新坟前，烧的不是纸钱，是一摞写满“戒杀”二字的练习本。
李狗蛋睁眼，现实才过去三秒。
他抬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你们现在靠啥吃饭？”他问。
“卖麻辣烫。”疤脸男吼得脖子青筋暴起，“我把道上兄弟全拉下来了！三百人，三百摊，不碰刀，不打架，只放十三香！”
“哗啦”一声，三百人齐刷刷举起汤勺，汤汁淋漓，在空中划出红油弧线。
李狗蛋还没回话，脚下突然一软。
结界抖了。
不是从天上压下来的力，是从地底往上拱的热浪。
“坏了！”早餐摊老板猛地拍锅，“有人挖我油管！那是阵基！”
李狗蛋低头一看，防滑粉画的符线正在融化，沥青地面咕嘟咕嘟冒泡，一股滚烫油脂顺着裂缝往上涌。
他脚下一蹬，滑板贴地飞出，雷劫珠高频震颤，一圈绕场，新撒的防滑粉补进裂缝，符阵勉强稳住。
可就在这时，铁甲熊动了。
胸口符纸一闪，机械关节爆出电火花，直扑而来。
“小橘！”李狗蛋大喊。
猫妖从煎饼车后窜出，张嘴就是一团火。
可火焰刚腾起，就被一股冷流压了下去——铁甲熊肩部喷出液氮雾，专克高温。
小橘踉跄后退，尾巴尖焦了一圈。
阿喵跃下肩头，剑气凝爪，可刚冲出两步，身体猛地一僵，眼神涣散了一瞬。
记忆残片又来了。
李狗蛋心头一沉。
他知道阿喵还没完全恢复，那些被篡改的记忆像钉子扎在脑子里，关键时刻就会抽搐一下。
铁甲熊已经冲到眼前。
李狗蛋翻身跳上滑板，一把扯下腰间辣条袋，往天上一抛。
灵气催动，包装袋炸成千片飞刃，嵌进地面，排列成网状导电阵列。
“老板！”他吼，“煎饼炉通电！”
老头二话不说，抄起扳手砸开电箱，猛拉闸刀。
“啪——轰！”
电流顺着辣条包装传导，接上小橘刚才喷火形成的油膜，整道火墙“呼”地升腾而起，化作高压电网。
铁甲熊前肢刚踏进去，膝盖关节“噼啪”炸响，电磁干扰直接烧了伺服电机，整台机械兽“咣当”跪地，冒着黑烟。
可它胸口符纸还在闪。
李狗蛋正要补刀，疤脸男突然怒吼一声，掀开外衣。
腰上缠着十二个玻璃瓶，红油晃荡，香气冲鼻。
“我的秘制酱！”他抄起一瓶，拔塞就泼。
红油泼在铁甲熊背上，滋啦作响。
三百混混见状，齐声呐喊，端起锅就往上冲。
麻辣烫高高扬起，汤汁裹着牛油、辣椒、花椒、芝麻，在空中划出三百道红虹。
李狗蛋大喊：“小橘！再点一次！”
小橘咬牙，喉咙里滚出一声闷叫，拼尽全力喷出最后一团火。
火焰撞上红油，轰然炸燃。
火海吞没机械兽群，前锋尽数退散。
可铁甲熊还没倒。
它单膝跪地，胸口符纸疯狂闪烁，肩部装甲打开，露出一枚旋转的电磁炮。
李狗蛋知道，下一炮就是致命的。
他刚要冲上去，疤脸男却抢先一步。
抄起身后最大那口汤锅，锅里是滚烫到冒泡的麻辣烫底料，牛油翻滚，辣椒沉浮。
他双手端锅，冲到铁甲熊背后，怒吼一声，将整锅热油泼进机械兽背部散热缝。
“嗤——！！！”
高温油脂灌入精密齿轮，金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部件迅速膨胀变形。
铁甲熊挣扎着想站起，可关节已被腐蚀卡死。
它胸口符纸闪了三下，终于熄灭。
“轰隆”一声，庞然大物侧翻在地，砸出个坑，烟尘四起。
全场静了几秒。
然后，三百个卖麻辣烫的混混齐刷刷转身，面向李狗蛋，举起汤勺。
“师父！”他们吼得地动山摇。
疤脸男跪在地上，没动，但背挺得笔直。
李狗蛋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张泛黄纸条，边缘已经被汗浸软。
他低头看了看滑板，轮轴裂纹更深了，雷劫珠黯淡无光。
阿喵蜷在滑板角落，耳朵耷拉着，刚才那一战它几乎没出力，现在眼神复杂，像是羞愧，又像是挣扎。
小橘趴在一旁，喘得厉害，尾巴尖焦黑一片，但还是努力抬头，冲他眨了眨眼。
早餐摊老板默默走到煎饼车前，拿起焊枪，开始修补变形的铁架。火光映在他眼角，有点湿。
李狗蛋走过去，从兜里摸出那张照片——十年前失踪的女儿，和眼前这个老头眉眼相似。
他没说话，只是把照片轻轻放在油锅边沿，压在一包辣条底下。
老头看了一眼，手抖了一下，焊枪的火苗歪了半寸。
“你早该给我的。”李狗蛋说。
老头没回头：“怕你不信。”
“现在信了。”李狗蛋抓起一包辣条，撕开，扔进锅里。
红油翻滚，辣条膨胀，包装袋在高温中扭曲变形，竟缓缓凝成一枚金色小盾，浮在油面上。
“以后这摊，算我一份。”他说。
疤脸男突然抬头：“那我们呢？”
李狗蛋看了他一眼，又扫过那三百个还举着汤勺的男人。
“你们 already 是了。”
话音未落，地面猛地一震。
不是震动，是撞击。
从地下传来，沉重，缓慢，带着金属摩擦的钝响。
李狗蛋低头，看见煎饼车底下的水泥地开始龟裂。
一道粗壮的影子正从地底缓缓升起，轮廓像一头巨兽，肩宽三米，浑身覆盖青铜色鳞甲，头顶一对弯曲犄角。
它破土而出，甩掉碎石，站定在众人面前。
是梼杌。
它脖子拉得老长，低头看了看李狗蛋，又看了看地上瘫痪的铁甲熊，鼻孔喷出两股白气。
然后，它抬起前蹄，一脚踩碎了那张跳舞小人符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