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柳清音敲定了合作细节,又拿到了她拓印的关于“陨星神铁”的初步探查法门后,林枫并未在听雨阁久留。夜色,是潜入者最好的掩护。
他回到临时租住的小院,闭目调息,将自身状态调整至最佳。脑海中反复推演着柳清音提供的皇陵外围布局图,以及可能遇到的守卫力量和阵法陷阱。
子时刚过,万籁俱寂。
林枫换上一身早已准备好的、能够微弱扭曲光线、具有一定匿踪效果的夜行衣,又将“融境”敛息术运转到极致,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道模糊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融入了皇都沉沉的夜色之中。
前朝皇陵位于皇都西北方向的龙眠山脉之中,与当朝皇陵遥遥相对,象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与传承。虽已是前朝遗迹,但流云王朝为显气度,也并未刻意毁坏,反而派有卫队驻守,一方面是保护,另一方面,也未尝没有监视之意。
林枫并未从正面接近,那里守卫最为森严。他根据柳清音提供的线索,绕到了龙眠山脉的一处侧峰,这里地势险峻,人迹罕至,是皇陵防御相对薄弱的区域。
即便如此,他也能清晰地感知到,一股无形的、带着肃杀之气的阵法力场笼罩着整个皇陵区域。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尘土混合的味道,更深处,则隐隐传来一丝令人心悸的阴冷与邪异。
“果然有古怪。”林枫心中凛然,不敢大意。他催动“中级阵法洞察”,双眸中仿佛有清辉流转,眼前那无形的阵法光幕顿时变得清晰了不少。
这是一套极其复杂的复合阵法,兼具警戒、防御、困敌、攻击等多种功效,环环相扣,牵一发而动全身。寻常修士,哪怕是金丹期,若不懂破阵之法,强行闯入也必然惊动守卫。
但林枫并非寻常修士。他拥有《太初衍道图》这等推演神器,又有同步自各方(尤其是天机阁)的阵法知识打底。他如同一个最高明的解码专家,耐心地寻找着这座庞大阵法在漫长岁月和能量流转中,自然形成的、极其细微的“缝隙”和“节奏”。
一炷香后,他眼睛微微一亮。
“找到了!”
在侧峰一处看似普通的岩壁下方,由于地脉灵气和阵法能量在此处形成一个极其短暂的、周期性的“涡流”,导致此处的阵法光幕会出现一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持续不到十分之一息的薄弱点!
这个薄弱点转瞬即逝,且极不稳定,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毫无意义。但对于早有准备、且身法惊人的林枫来说,足够了!
他如同蛰伏的猎豹,屏住呼吸,计算着那“涡流”出现的精确时刻。
就是现在!
他身形如同鬼魅般一闪,混元一气包裹全身,模拟着周围环境的灵气波动,在那阵法薄弱点出现的刹那,如同水滴融入大海,险之又险地穿了过去!
“啵……”
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响,林枫已成功潜入皇陵外围区域!
一股更加浓郁、混杂着古老腐朽气息和淡淡阴煞之气的味道扑面而来。眼前是一片巨大的、笼罩在朦胧月色下的陵园区,随处可见残破的石像生、高大的封土堆以及坍塌了一半的殿堂遗迹。
林枫不敢怠慢,立刻取出那枚“虞”字玉佩和龙脉秘钥残片。
果然,一进入这片区域,两件物品都产生了明显的反应!
玉佩微微发烫,散发出柔和的白光,指向一个明确的方向。而龙脉秘钥残片则震动不已,传递出一种既渴望又排斥的复杂情绪,仿佛感应到了同源的力量,却又厌恶那力量中被掺杂的污秽。
“方向一致……看来柳清音猜得没错,节点就在皇陵深处。”林枫确认了方向,将身影隐藏在阴影中,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向前潜行。
皇陵内部远比想象中更加破败和阴森。残垣断壁间,偶尔能看到穿着陈旧甲胄、如同雕塑般静止不动的“石俑”,但林枫的“灵犀望气术”却能看出,这些石俑内部蕴含着不弱的灵力,显然是某种被激活的守卫傀儡。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些石俑的警戒范围,实在避不开的,便凭借高超的身法和“融境”敛息术,如同清风拂过,未曾引起丝毫波澜。
越往深处,空气中的阴煞之气越重,甚至开始出现一些飘忽不定、发出呜呜咽咽声响的残魂虚影。这些残魂似乎被某种力量束缚在此地,充满了怨毒与痛苦。
林枫眉头紧锁,这些残魂的存在,无疑佐证了乌先生在此地进行着某种邪恶的仪式。
他跟着玉佩的指引,穿过一片巨大的、布满裂痕的广场,来到了一座保存相对完好的、通体由黑色巨石垒成的巨大殿宇前。殿宇大门紧闭,上面刻画着繁复而狰狞的鬼怪图案,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玉佩的光芒在这里达到了顶峰,龙脉秘钥的震动也最为剧烈!
“就是这里了!”林枫心中断定。他尝试用神识探查殿内,却被一层更加厚重、更加邪恶的阵法光幕狠狠弹了回来,神魂一阵刺痛。
“好强的禁制!而且充满了黑煞教的气息!”林枫脸色微变。这层禁制,远非外围阵法可比,绝对是乌先生亲手布置的核心防御!
强行突破绝无可能,必然立刻惊动乌先生。
他绕着巨大的殿宇仔细观察,试图寻找其他入口或者禁制的薄弱点。然而,这殿宇仿佛一个完整的整体,除了那扇巨大的黑石门外,竟似毫无破绽。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目光忽然落在了殿宇墙角处,几个不起眼的、似乎用于排水的孔洞上。这些孔洞只有碗口大小,深不见底,散发着淡淡的潮湿和霉味。
正常情况下,没人会注意这种地方。
但林枫的“中级阵法洞察”却敏锐地察觉到,其中一个孔洞周围的阵法能量流动,存在着一丝极其隐晦的、不和谐的“杂音”!仿佛有什么东西,曾经频繁地通过这个孔洞,对禁制造成了微乎其微的干扰和磨损。
“难道是……运输那些血祭材料的小型通道?”林枫脑中灵光一闪!
乌先生需要大量材料,不可能每次都从正门大张旗鼓地运进去。利用这种不起眼的排水孔,通过特殊法器或驯化的小型妖兽暗中输送,是最隐蔽的方式!
虽然这个孔洞现在也被禁制覆盖,但相比于那扇巨大的石门,这里的禁制显然要薄弱许多,而且存在“后门”程序留下的痕迹!
“有戏!”林枫心中一喜。
他再次催动《太初衍道图》,全力解析这个孔洞周围的禁制结构。这一次,他不再寻找自然形成的缝隙,而是试图模拟出那种“被授权”通过的能量波动特征!
这是一个极其精细且冒险的操作,如同在刀尖上跳舞。一旦模拟出错,立刻就会触发警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枫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识海中,道图清辉疯狂流转,无数符文生灭,推演着那唯一的“密钥”。
终于,在失败了数十次后,他成功模拟出了一缕与那“杂音”频率几乎完全一致的能量波动!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缕波动,混合着自身收敛到极致的混元一气,缓缓注入那个孔洞周围的禁制之中。
“嗡……”
禁制光幕如同水波般轻轻荡漾了一下,露出了一个仅容拳头通过的、短暂存在的通道!
成了!
林枫不敢犹豫,立刻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黄豆大小、炼制“万法归元破障丹”时顺手做的、具备超强隐匿和窥视功能的微型“窥阵灵眼”,屈指一弹,将其精准地射入了那个临时通道!
就在“窥阵灵眼”没入的下一秒,通道瞬间闭合,禁制恢复如初。
林枫长长舒了一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刚才那一下,简直比跟金丹修士打一架还累!
他迅速退到远处一个隐蔽的角落,将神识连接上那枚已经成功潜入殿内的“窥阵灵眼”。
下一刻,一副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透过灵眼,清晰地呈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殿内空间极大,却并非想象中的陵墓格局,反而像是一个邪恶的祭坛!
地面刻画着一个巨大无比、由鲜血和某种黑色矿石粉末勾勒而成的复杂法阵,阵眼处,赫然悬浮着一颗足有磨盘大小、不断搏动着的、散发着浓郁龙气却又缠绕着无数黑色煞气的——心脏虚影!
那正是被乌先生以邪法从流云龙脉中剥离、窃取而来的龙脉核心之力所化!
无数细密的、如同血管般的黑色能量线条,从这颗“龙心”中蔓延出来,连接着法阵四周八个巨大的血池!血池之中,翻滚着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里面浸泡着各种扭曲的骸骨和尚未完全消融的残魂,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和凄厉的哀嚎!
而在法阵的最中央,一个穿着黑袍、看不清面容的身影(显然不是乌先生本体,可能是一具傀儡或者分身),正盘膝而坐,双手结印,不断将一道道黑色的符印打入那颗“龙心”之中,似乎在对其进行着某种炼化和污染!
更让林枫心惊的是,在法阵的一个角落,堆放着大量他之前在乌先生记忆碎片中见过的、用于血祭和魂引的邪门材料!其中,赫然就有几株用特殊玉盒保存的、散发着至阳至纯气息的——龙涎魂草!
“果然是在进行‘九幽唤魔’仪式!他在用龙脉之力和血祭冤魂,污染并催化龙心,试图以其为坐标和祭品,接引域外天魔!”林枫心中骇然。
这乌先生,简直是个疯子!此举若成,不仅仅是流云王朝,整个大陆恐怕都要遭殃!
必须阻止他!
然而,就在林枫全神贯注于殿内景象时,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毫无征兆地自身后袭来!
“小老鼠,窥探了这么久,该现身了吧?”
一个沙哑阴冷的声音,如同毒蛇般,钻入了林枫的耳中。
林枫浑身汗毛倒竖!想也不想,混元一气轰然爆发,身形如同炮弹般向前猛冲!
“轰!”
他原本藏身的那处残垣,被一道凝练的黑色指风击中,瞬间化为齑粉!
一道笼罩在黑袍中、散发着金丹初期气息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不远处,猩红的瞳孔死死锁定了他!
被发现了!
林枫心沉到了谷底。果然,潜入这种地方,不可能完全瞒过所有守卫!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身,看向那名黑袍修士,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大哥,商量个事儿……我说我只是路过撒尿,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