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之上，时间仿佛凝滞。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块沉寂了数百年的古老残碑，以及将素手轻按于其上的云昭。
没有预想中的光华流转，更没有道韵轰鸣，残碑死寂，毫无反应。
一秒，两秒……
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看吧，果然不行！一个毫无根基的凡人，还真以为自己是天命之女了？”
“刚才辩倒林师姐，怕是用了什么取巧的法子，一到真章就露馅了。”
“晦气，白白期待了，还以为能见证什么奇迹呢……”
林薇薇紧绷的嘴角终于抑制不住地扬起，勾勒出一抹快意而轻蔑的弧度。她身旁的跟班更是嗤笑出声，声音不大，却足够刺耳：“装模作样，徒惹笑话！”
高台之上，几位长老也微微摇头，收回了探究的目光。看来，此女或许有些机智，但在仙道悟性上，终究是庸才。
然而，处于风暴中心的云昭，却对周遭的一切充耳不闻。在她的感知里，世界已是另一番景象。当她的掌心触及那冰冷斑驳的碑体时，一股苍凉、浩瀚的意念便如决堤江河，轰然冲入她的识海！那并非文字或图像，而是一道纯粹的“意”，一道不屈、凛然、欲要斩破万般虚妄的剑意！
这剑意对她而言，熟悉得令人心颤。前世她于灵族圣地秘境中，曾于一面类似的古老石碑前枯坐三载，才得以初窥门径。那剑诀名为《破妄》，专斩心魔与虚妄，与她灵族圣女的心境功法相辅相成。没想到，竟能在此处，再见其残篇。
对她而言，这不是参悟，而是……重逢。
主持长老轻叹一声，正欲开口宣布考核结束。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嗡——”
一声低沉浑厚的嗡鸣，自残碑内部传出，仿佛一头沉睡了千年的巨龙于地底苏醒，发出的第一声喘息。整个白玉广场随之轻轻一震。
所有人的议论声戛然而止，如同被扼住了喉咙。
紧接着，一丝微光自云昭掌心与石碑的接触点亮起，初时如萤火，旋即暴涨！道道玄奥复杂的金色符文自碑文断裂处流淌而出，如同拥有生命般，环绕着云昭飞舞盘旋，将她映照得宛如神女下凡。
天空之上，风卷云涌！精纯至极的天地灵气疯狂汇聚，竟在广场上空形成了肉眼可见的灵气旋涡！旋涡之中，清越的龙吟与嘹亮的凤鸣同时响彻九霄，一道金色龙影与一道七彩凤影交织盘旋，洒下无尽霞光，将整个天枢峰笼罩在一片神圣恢弘的氛围之中。
“龙……龙凤和鸣！是上古祥瑞异象！”一位须发皆白的长老猛地站起身，激动得胡须都在颤抖，失声惊呼。
“天啊！她引动了道韵异象！这残碑……这残碑竟然真的内藏传承！”
“此女究竟是何来历？这悟性……堪称恐怖！”
惊呼声、赞叹声、难以置信的抽泣声此起彼伏。先前所有嘲讽、质疑的目光，此刻尽数化为震撼与敬畏。林薇薇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唯有滔天的嫉妒与屈辱在胸腔内燃烧。
而在那万丈霞光与龙凤环绕的中心，云昭紧闭双眼，心神已完全沉入那道《破妄》剑意之中。前世的感悟与今生的灵魂在此时完美交融，她对这道剑诀的理解，正以惊人的速度恢复并深化。
她仿佛看到一位上古剑仙，于万丈红尘中挥剑，斩断情丝纠缠；于无边魔域中挥剑，劈开重重迷障；于自身心海深处挥剑，明见本来真如。每一剑都纯粹至极，直指本源。
“妄念不生，则本心自明。万法皆空，则一剑破之……”
她无意识地轻声呢喃，声音虽轻，却如大道纶音，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位修为高深者的耳中。
高台主位之上，一直静默如同冰雕的谢无妄，搭在扶手上的修长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
他那双看惯了三界风云、仿佛映不出任何事物的深邃眼眸，此刻清晰地倒映着下方那被符文与霞光环绕的少女身影。那身影，与他记忆深处某个刻骨铭心的画面，缓缓重叠。
曾几何时，也有一人，于灵山圣地，面对另一块道韵石碑，引动过类似的天地共鸣。虽然异象不同，但那种与大道天然契合、引发法则回响的特质，如出一辙！
是她吗？
那个他亲手……那个早已魂飞魄散的故人？
一个荒谬至极、却又疯狂滋生的念头，如同藤蔓般缠绕住他的心脏。他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仿佛要穿透那耀眼的光芒，将云昭的灵魂从里到外看个分明。
良久，漫天异象终于缓缓消散。龙凤虚影化作点点光雨，融入天地。环绕云昭的金色符文也如百川归海，最终隐没入她的眉心，在她光洁的额间留下一道淡金色的、形如小剑的印记，闪烁数次后，悄然隐去。
云昭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缓缓睁开了双眼。那双眸子比以往更加清亮、深邃，仿佛蕴藏了一片无垠星海。她感受到体内多了一道凝练的剑意种子，更感觉到自己的神魂前所未有的通透、凝实。
她成功了吗？看周围这死寂的氛围，以及无数道灼热的目光，答案不言而喻。
她微微躬身，对着那仿佛焕然一新的残碑行了一礼，轻声道：“谢前辈传法。”
然后，她转过身，平静地看向主持长老，仿佛刚才引发惊天动地景象的人不是自己一般：“长老，弟子考核完毕。”
主持长老这才从极度的震惊中回过神，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好！好！云昭，引动道韵异象，悟性考核……甲上至尊！”
“甲上至尊”四字一出，全场再度哗然！这是仙门考核中最高等的评价，已有数百年未曾出现！
云昭在无数道复杂目光的注视下，神色平静地走回等候区。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再也无法低调。她成功地迈出了重返仙门、夺取资源的第一步，但也将自己彻底暴露在了所有人的视野之中，包括……那位高高在上的仙尊。
她能感觉到，一道冰冷而极具穿透力的目光，自高台之上落下，始终牢牢锁定在自己身上。那目光不再是最初的漠然，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深沉的探究。
谢无妄，他终于开始怀疑了。
但这怀疑，对她而言，是福是祸？她这颗意外投入仙门静湖的石子，究竟会激起怎样的滔天波澜？前方的路，似乎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