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躺平仙尊的一席谈，让陈卷豁然开朗。他回到效能优化司，没有立刻动手制定新方案，而是将自己关在静室中，结合连日来的观察与体会，进行了长达三天的深入思考与推演。
他反复咀嚼着“势”这个字。在御马监，“势”是天马种群的活力与血脉潜力，是云场环境的承载与循环能力，是仙吏群体与这片天地长期互动形成的独特文化与技能，甚至也包括躺平仙尊那看似无为、实则无处不在的影响力。这是一个复杂、动态、有机的整体。
他之前犯的错误，就是试图用简单、机械、线性的管理工具，去框定这个复杂的有机体，其结果必然是水土不服，引发反弹。
那么，新的方案应该如何设计？
陈卷的思路逐渐清晰。他决定彻底转变管理哲学——从试图“管控”御马监，转向尝试“赋能”御马监。具体来说，就是：
目标重构： 不再追求个体仙吏的“工作效率”和“任务完成量”，而是将御马监的整体“生态健康度”与“长期稳定性”作为核心目标。
指标革新： 放弃那些容易引发造假的行为过程指标（如每日步数、饲喂记录），转而设计一系列反映系统整体状态的“结果性”或“领先性”指标。例如：
天马种群平均活力指数（综合气血、精神、血脉活性等）。
云场环境自净与承载系数。
稀有或特殊血脉天马觉醒\/进阶数量。
重大安全事故（如天马走失、大规模疫病）发生率（负向指标）。
手段转变： 管理手段从“命令与控制”转向“支持与服务”。
效能优化司的角色，不再是监督者、考核者，而是资源支持者和数据服务者。
利用数据平台，帮助御马监监测宏观指标，预警潜在风险（如云场能量失衡、种群结构异常等）。
提供必要的资源支持，如协助引入更适合的灵草品种、优化云场局部环境、提供仙吏技能培训机会等。
激励调整： 奖惩机制与新的整体目标挂钩。若御马监整体“生态健康度”提升，或成功避免了重大风险，全体仙吏共享奖励。这将鼓励集体协作和长远眼光，而非个体短期利益。
构思成熟后，陈卷亲自执笔，草拟了《御马监生态化运营与效能提升方案（试行）》。这份方案摒弃了之前那种充满条条框框的冰冷感，文风更加平和，着重阐述了“顺应天性、维系平衡、赋能发展”的新理念。
他带着这份新方案，再次拜访了躺平仙尊。
这一次，他没有在云殿见面，而是按照仙尊随性的习惯，在御马监一片僻静的、生长着发光云菇的林地找到了他。躺平仙尊正蹲在地上，观察一丛云菇的生长情况。
陈卷没有打扰，静静等候。片刻后，躺平仙尊站起身，拍了拍手，看向陈卷：“有事？”
陈卷将新方案的玉简递上，简单阐述了核心思想。
躺平仙尊接过玉简，这次没有随手乱放，而是真的用神识扫了一遍。良久，他放下玉简，脸上看不出喜怒。
“有点意思。”他评价道，语气平淡，“不再盯着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开始学着看大势了。这‘生态健康度’…说法新颖，但意思差不多。”
他顿了顿，看向陈卷：“不过，小友，理念虽好，落到实处才是关键。你如何确保这些新的…‘指标’，不会又变成新的枷锁？你如何判断那‘活力指数’是高了还是低了？标准由谁来定？若你我觉得‘健康’的标准不同，又当如何？”
陈卷早已料到有此一问，从容答道：“仙尊所虑极是。下官以为，具体指标与标准，不应由效能优化司独断。可成立一小组，由仙尊、御马监资深仙吏、效能优化司专员，甚至可邀请药王殿、司天监相关仙官共同商议确定，确保其符合御马监实际，且为大多数人所认可。数据采集与分析，由效能优化司提供技术支持，但其解读与应用，需充分尊重御马监的意见。这本身，也是一个共同学习、共同定义何为‘更好’的过程。”
躺平仙尊眯着眼，打量着陈卷，似乎在判断他这番话有几分真心。许久，他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似笑非笑。
“共同定义…学习…”他喃喃道，随即挥了挥手，“罢了，既然你愿意折腾，那便试试看吧。只要别再来折腾我那些小伙计，别破坏此地的清静，随你怎么‘赋能’。”
这算不上热情的支持，但至少，是一张默许的通行证。陈卷心中稍稍松了口气。他知道，真正的挑战，现在才刚开始。将理念转化为实践，并获得御马监上下真正的认同，绝非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