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茶楼的包厢内，方天画缓缓拿起桌上那张黑卡，两指夹着，仿佛夹着一片无足轻重的枯叶。他拨通了一个电话。
“是我。”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粗犷雄浑的声音：“画叔，事情办妥了？”
“他拒绝了。”方天画的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还让我转告廷皓，多练练基本功，别下次见面，还是一拳就倒。”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爆发出压抑的怒气：“狂妄！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泥腿子，真以为在新生里称王称霸，就能在神京横着走了？”
“雷猛，你在校队，应该有资格向低年级学弟发起‘指名切磋’吧？”方天画问道。
“当然有！校规明面上是为了促进新老生交流，是学长指点学弟的传统，但谁都知道，这就是我们这些高年级收拾不听话新人的特权。”雷猛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嗜血的兴奋，“画叔，您的意思我懂了。”
“我没什么意思。”方天画慢悠悠地说道，“我只是觉得，现在的年轻人火气太旺，需要有经验的前辈帮忙降降温。别留下永久性的损伤，毕竟是尹家的朋友。打断几根骨头，让他明白什么叫敬畏，在床上躺个一年半载，也就够了。”
“明白！”
挂断电话，方天画看着窗外，那张温和的笑脸又重新浮现。
野草，就该有野草的觉悟。妄图生长到不属于它的高度，只会被狂风连根拔起。
……
苏砚拒绝方家一个亿的消息还没来得及传开，一个更具爆炸性的新闻就在神京元武道大学的内部论坛上掀起了滔天巨浪。
学校的公共对战平台，一个专门用于学生之间发起切磋和约战的官方系统，突然弹出一条置顶的红色公告。
【指名切磋邀请】
发起人：雷猛（大二，校队主力，黑带五段）
受邀人：苏砚（大一，新生）
事由：久闻苏砚学弟天赋异禀，于新生赛中大放异彩。本人见猎心喜，特此发起切磋邀请，愿以学长之身份，与学弟交流武道心得，共同进步。望学弟慨然应允。
时间：次日下午三点。
地点：校队专用A级训练馆。
这则公告的措辞客气到了极点，字里行间都是前辈对后辈的欣赏与提携。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雷猛是谁？
大二的顶尖高手，校队绝对的主力队员，黑带五段的恐怖存在！在整个大二，他的综合实力稳居前五。更重要的是，所有人都知道，雷猛出身的家族，和方家是世交，他本人更是方廷皓从小跟在屁股后面喊“猛哥”的存在。
这哪里是“指点学弟”，这分明是方家请来的职业打手，要当着全校的面，把苏砚的脸踩在脚底下！
“完了完了，这下真踢到铁板了！雷猛可是出了名的下手黑，跟他‘交流’过的，没一个不是躺着出去的。”
“苏砚再强，也只是个大一新生啊，肉身还没长成呢，怎么可能打得过黑带五段的校队主力？”
“最关键的是，这种‘指名切磋’，按照校规，是不能拒绝的！一旦拒绝，就会被系统判定为‘怯战’，不但要扣除大量学分，声誉更是直接扫地，以后在学校里都抬不起头。”
一时间，整个论坛的舆论风向瞬间逆转。之前还在猜测苏砚有何等通天背景，能助尹恩秀顿悟，现在，所有人都在为他默哀。甚至有好事者已经开了盘口，赌苏砚能撑过几分钟。
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任何神秘光环都显得苍白无力。
尹恩秀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她找到苏砚时，后者正准备去图书馆，仿佛对外界的风暴一无所知。
“雷猛的挑战，我来处理。”尹恩秀的语气不容置喙，清亮的眸子里带着一丝寒意，“他不敢对我怎么样。”
她想得很简单，她可以同样发起“指名切磋”，直接挑战雷猛。以她如今“意之境”的实力，就算雷猛是黑带五段，也绝不是对手。
苏砚看着她，女孩是真的在为他担心，那份守护之意，比她刚刚领悟的武道意志还要纯粹。
他笑了笑，伸手，很自然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尹恩秀身体一僵，脸颊瞬间升温，想躲开，却又舍不得那份温暖。
“这是男人之间的事。”苏砚收回手，语气轻松，“你看着就好。”
说完，他当着尹恩秀的面，拿出手机，点开了那个已经快要被消息刷爆的公共对战平台。在无数人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注视下，他在那条置顶公告的下方，点下了【接受挑战】的按钮。
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有简单的四个字。
一石激起千层浪。
全校都疯了。
“我靠！他接受了？他居然真的接受了！”
“疯子！这绝对是个疯子！他是真不知道雷猛有多恐怖吗？”
“有骨气是好事，但这不是送死吗？我刚下了注他能撑三分钟，现在看来一分钟都悬了！”
尹恩秀看着苏砚平静的侧脸，胸口有些发闷。她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句“你看着就好”，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她所有的担忧都挡在了外面。她心中那份想要替他扫平一切的本能，与那份对他莫名产生的信任，正在激烈地交战。
她忽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她护在身后的小男孩了。
“砚哥！我的亲哥啊！”钱多多火烧屁股一样冲了过来，手里举着一个平板电脑，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资料。
“你糊涂啊！你怎么就点了接受呢！你知道雷猛是什么人吗？”钱多多把平板怼到苏砚面前，唾沫横飞，“看！雷猛，绰号‘人型暴龙’！身高一米九五，体重两百二十斤！纯粹的力量型选手，卧推三百公斤不带喘气的！他最擅长的就是近身缠斗和重拳，一旦被他贴上，神仙都得脱层皮！”
他手指往下一划，点开一个视频。
视频里，雷猛一拳挥出，面前一块五厘米厚的特种钢板，中心位置应声凹陷下去一个清晰的拳印，周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看到没！这就是他的绝招‘崩山炮’！据说这一拳的力量，能瞬间打断水牛的脊椎骨！你这小身板，挨上一下，下半辈子就得在轮椅上度过了！”钱多多急得满头大汗。
苏砚饶有兴致地看着视频，还让钱多多慢放了几遍。
“他的资料，越详细越好，都发给我。”苏砚看完，对钱多多说。
“不是……哥，现在是研究资料的时候吗？咱们赶紧想办法啊！要不我去找我爸，让他给学校捐栋楼，看能不能把这事压下去……”
苏砚没理会他的胡言乱语，拍了拍他的肩膀，径直走向图书馆。
当天晚上，苏砚的宿舍里。
他没有像任何人想象中那样进行高强度的备战训练，甚至连一套拳都没打。
他只是躺在床上，闭着眼睛，面前悬浮着钱多多发来的所有关于雷猛的资料和比赛视频。
在他的精神世界里，【宗师记忆碎片（金色）】被激活。
一瞬间，苏砚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抽离，坠入了一条由无数光点组成的浩瀚星河。每一个光点，都是一位古代宗师的战斗记忆。他看到了擅长以柔克刚的太极宗师，看到了身法鬼魅的八卦掌传人，看到了讲究合一之道的形意拳大家……
无数种应对刚猛力量的法门，如同一部活的武学百科全书，在他脑海中飞速翻阅、融合、推演。
最终，他的意识锁定在一个画面上。
一个虚拟的雷猛，在他面前一遍又一遍地演练着“崩山炮”。那不是简单的出拳，而是一种将全身重量与力量拧成一股的爆发，带着一往无前、摧毁一切的野蛮气势。
苏砚的脑海中，一个同样虚拟的自己，开始动了。
他没有去硬接那一拳。
在雷猛出拳的瞬间，他的身体以一个常人无法理解的角度微微一侧，脚下踩着玄奥的步法，如同风中摇曳的柳叶，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拳锋。
同时，他的手掌贴上了雷猛挥出的手臂。
不是格挡，不是对抗，而是……引导。
那是一种融合了太极“听劲”、八卦“穿掌”、形意“化劲”的终极技巧。就像是撬动地球的那个支点，他用最小的力，施加在对方力量传导路径上最别扭的一个节点。
脑海中，那个虚拟的雷猛，庞大的身躯在自身恐怖力量的惯性与苏砚那轻飘飘一掌的引导下，失去了平衡，整个人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朝着墙壁狠狠撞了过去。
轰然巨响。
苏砚睁开了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对付这种把所有属性点都加在力量上的莽夫，最好的办法，从来都不是和他比谁的拳头更硬。
而是，帮他那无法掌控的蛮力，找一个合适的宣泄口。
比如，他自己的脸，或者坚硬的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