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观清净、无垢二司,早已招揽诸多高手,势力盘根错节。
尤其是无垢司,暗中与多个门派往来密切。
甚至连军方,亦被其染指。
上次药王谷一事,那位童大人便调遣了两名三境宗师助阵。
清净司尚且如此,无垢司的实力只会更加深不可测。唉。”
常生低叹一声,心中烦闷。
宗师之境的突破,绝非短期内可以达成。
资源他不缺,缺的是真正的可造之材。
唐琦等人虽资质尚可,但即便倾力培养,如今也不过勉强跨入罡气境。
此外,镇武卫事务繁杂,难以专注修炼。
正因如此,他才要从各地选拔精锐入京。
至于江湖中人,终究难以信任。
今日可为利来,明日便可为利去。
但愿各地镇武卫能出几个好苗子吧。
光阴飞逝,年关将至。
皇城繁华更胜往日,长街人头攒动。
随处可见携刀佩剑的江湖人行走其间。
这自然也给守备增添了不小的压力。
连日来,五城兵马司疲于奔命。
江湖人性情暴烈,稍有不合便拔刀相向。
天子脚下,若闹出乱子,谁也担待不起。
为此,常生特在城中设下生死擂。
要打?上擂台去!
其余恩怨,镇武卫一概不理。
细雪纷飞,洒落庭院。
袁长青执子含笑:“看来今年只剩你我二人对饮了。”
常生端起茶盏,挑眉问道:“袁大人独自弈棋,不嫌无趣?”
“当然无趣!”
袁长青扬手将棋子撒落棋盘,慨然道:“世人皆如棋子,穷尽一生,终究困于方寸之间,逃不出执棋者的掌心。”
常生目光微斜,随手搁下茶盏,轻描淡写道:以苍生为棋?那我便掀了这局!
檀木棋盘应声翻落,黑白云子纷扬如雨。如何?常生抚掌而笑,这下清净了。
袁长青怔忡片刻,陡然放声长笑:好个掀桌破局!笑声渐收时忽然挑眉:听闻你在广纳江湖客?
常生坦然点头。
此事原就无须遮掩。
皇城总司里虽不见这位老上司主事,却仍有三成镇武卫暗奉其令——彼此心照不宣罢了。秘库九层...袁长青摩挲着青瓷杯沿,可瞧见那口玄冰棺了?
常生眸光骤凝。
这老狐狸竟也去过?
棺中何人?
昔年秘密豢养的活死人。袁长青啜着茶汤解释,皆是气血枯竭的将死之人,靠寒棺秘药吊着口气。茶盏轻轻一磕,算咱们镇武卫压箱底的家当。
窗外风雪渐急,老指挥使的嗓音混着瓷音:开棺即丧命。
若非陆大人当年力挽狂澜...忽的话锋一转,不过这些老家伙,唯听龙椅上那位调遣。
常生垂眸品茶不再追问。
有些话,点到即止。近来江湖倒是风起云涌。袁长青忽的轻笑,年轻一辈颇有几个有意思的。
茶雾氤氲中,常生抬眉:大人想重出江湖?
老者仰首望了望铅灰天色,搁盏起身:该走了。玄色大氅扫过青砖时,半真半假叹道:如今倒剩老夫独守空城了。
.........
雪幕外忽现一道纤影。
江玉燕执素伞提食盒立在阶前,见袁长青踏雪而出,连忙屈身行礼。
鹅毛雪片掠过她低垂的睫毛,在青石上砸出细碎冰花。
袁长青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常生站起走回屋内,轻叹道:其实不必这般。
近日京城江湖人士聚集,外出多有风险。
江玉燕拎着食盒步入房门,嘴角噙着浅笑:多谢大人挂怀。
常生摆了摆手,不再多言。
待江玉燕走后,他又埋头批阅各地呈来的文书。
不久,唐琦自外厅走来,恭敬行礼:大人。
何事?常生头也不抬。有人送来宴请帖。
唐琦双手奉上烫金请柬。常生接过请柬,眉梢微挑,倒是稀奇。
居然还有人愿邀我赴宴。
如今满朝文武提起他,哪个不是嗤之以鼻。
唾骂他都成了官场风气。
展开请柬,常生神色一怔:竟是潞王?
他眉头轻蹙。
与这位亲王素无往来,为何突然设宴?
众所周知,潞王极得太后欢心。
当然,也是个出了名的骄纵之徒。
但天家之事真伪难辨。
史书上多的是韬光养晦的藩王。
就如护龙山庄明面忠君,终究还是举了反旗。
说到底,那个位置太过诱人。
难道对方不知此时相邀意味着什么?
常生搁下请柬起身:备马,去潞王府。
遵命!唐琦躬身退下。
半个时辰后,
青帷马车停在一座恢宏府邸前。
朱门高墙巍然矗立。
常生踏下马车。
玄色大氅在朔风中翻飞。
唐琦忙撑开油纸伞。
望了眼气势不凡的王府,常生举步向前。
随行侍卫上前叩门。
片刻后,府门半开,探出个倨傲的家丁:何事?
都说 门前七品官,
王府下人更是眼高于顶。镇武司指挥使常生,应潞王邀约而来。常生语气平淡。
家丁乜斜着眼:只准你一人进。
常生脚步微滞,淡淡扫了对方一眼。
凄厉的惨叫声划破长空,奴仆喷出一口鲜血,眼球迸裂,满脸血迹斑驳。
常生踏着稳健的步伐向前,冰冷的话语在刺骨寒风中回响:
下次就是你的项上人头了。
府中侍卫们相顾无言,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
若换作寻常人,他们早已出手,但眼前这位来头非同小可。
不仅是名震京城的煞星,更是镇武司的掌舵人。
唐琦盯着一名侍卫,声音冷峻:带路。
侍卫慌忙应声,快步在前引路。
踏入潞王府邸,方知这座宅院之宏伟。
足足疾行一刻钟,方才抵达待客大厅。
悠扬乐声萦绕庭院。
厅内,身姿婀娜的舞姬正翩然起舞。
喝彩声此起彼伏。
上首端坐着一位俊朗青年,棱角分明的面容透着几分不羁,隐约可见与苍帝相似的神韵。
常生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侍卫入内恭敬禀报:王爷,常大人到。
朱翊镠闻言立即起身,满面春风:快请!快请!
常生迈入厅中,拱手道:参见王爷。
朱翊镠仔细打量常生,笑容可掬:常大人果然一表人才,快快请坐。
能得常大人光临,本王不胜欣喜。
常生谦逊回应:王爷过誉了。
目光悄然扫过厅内众人。
朱翊镠热情引荐:来,常大人,容我介绍。
这位是左军都督府都督同知公子,宁一川。
听闻介绍,宁一川顿时昂首挺胸,神情略显傲慢。
常生面色如常。
朱翊镠继续为常生逐一引荐在场宾客。
厅中所坐皆是朝中权贵子弟与世家公子,身份显赫。
被引见时,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无论心中作何想法,表面礼数丝毫不缺。
唯几人见到常生时,眼中隐现惧色。
常生多看了这几人一眼。
似曾相识。
原来是当初那几个倒霉鬼。
觉察到常生的目光,几人匆忙低头。
时至今日,当初场景仍令他们心有余悸。
朱翊镠引领常生至左下首位置入座。
《权谋暗涌》
朱翊镠抚掌轻笑,厅内舞姬翩然起舞。
琥珀色酒液在夜光杯中轻晃,他举杯示意:常大人今日赏光,本王甚是欣慰。
常生指尖摩挲着青瓷酒盏,寒暄间眸光微闪。
三巡过后,朱翊镠忽然倾身:实不相瞒,今日相邀另有要事相商。
檀木案几映出常生骤然绷紧的下颌线。王爷但说无妨。他放下酒盏时,瓷器与紫檀碰撞出清脆声响。听闻总司近日遴选镇武卫?朱翊镠衣袖翻飞间,三名劲装男子已立于殿心。
白衣剑客负剑而立,魁梧僧人手持镔铁棍,精瘦汉子腰间缠着九节鞭。
常生目光扫过三人佩着的玄铁令牌,嘴角浮起冷笑:江湖草莽也配入天子亲军?话音刚落,满座宾客手中银箸齐齐顿住。
纱灯将朱翊镠阴鸷的面容切割成明暗碎片:常大人可知拒收的后果?
空气里暗香浮动,常生拇指轻扣刀环:王爷可听过绣春刀出鞘必饮血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那白衣剑客突然暴起,剑锋却在距咽喉三寸处被两指夹住——常生指间不知何时多了一枚龙纹密令。
(朱翊镠的声音陡然沉了下来,怒意如刀锋般凌厉。
厅中立即有人快步上前打圆场,赔笑道:王爷息怒,常大人绝非此意。
常大人自有难处,镇武卫考核严格,贸然安插人手恐惹非议。
不如让这三人参与镇武卫考核,想来常大人会行个方便。
未尽之言,在座众人心知肚明。
又有数人急忙起身附和,场面稍有缓和。
朱翊镠神色稍霁:那就有劳常大人了。只是语气已不似先前的恭敬。
常生瞥了眼说话之人,沉声道:并非不给王爷颜面。
镇武卫乃天子亲军,非吾私兵!
规矩不可废!
若王爷执意要人进北皇城总司,不妨请道圣旨。
陛下应允,本官绝无二话!
说罢起身拱手:告辞!转身便走。原以为京城杀神何等威风,今日一见,不过尔尔。
王爷,这般皇城总司不去也罢,徐某还不屑一顾呢。
台下负剑而立的徐万堂语带讥诮。
江湖传闻中的杀神,眼下看来名不副实。
何况他是潞王府座上宾,何惧镇武卫?
多少武林中人闻风丧胆的杀神,此刻敢动他分毫?
此事若传出去,这京城杀神怕要沦为大家茶余饭后的笑料。
常生脚步骤停。
缓缓回首凝视徐万堂:你方才说什么?